却一次都没逃过那个梦魇。
秦楼没舍得松开。
尤其是“它”还动了动。
它们会把他撕得粉碎。
他故意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听起来格外吓人:“谁说我不会打人?下次你最好跑远点,没看到其他人怎么做?”
少年笑容一僵。
但是他听到了——
那场雷雨之后,阴云两天,太阳始终不肯露面。秦楼的发烧反复过几次,到这天傍晚才勉强退了。
是他的。洋娃娃。
她握紧了手,然后顺着长廊快步跑向秦楼的房间。
为表决心,他把洋娃娃的手攥得更紧了。
秦楼睁开眼,然后他听见被子外,女孩儿声音走到床边。
他的手掌心被细细的小手指挠过去,痒痒的劲儿一直顺着手掌钻进身体里去。
他烦躁得想要捂上耳朵,但却感觉手被什么握着,握得很紧很紧——身体冰冷,只有掌心里那一点点温暖。
他无声地笑起来,连声音里都满是愉悦,他紧紧地攥住了那只很小的手,不让它再有半点挣扎的空间。
“……”
身病也是心病。
黑暗里少年挣扎的颤栗停住,嘴角无声地扬起——
闷雷隐隐在窗外作响。
宋书把身后的门关上。
“……!”
“又来了,这场雨还有完没完?”
“……”
少年的身影陡然僵住,余下的声音消失。
女孩儿没拆穿他,只安静地垂着眼。“下次我也会在。”
两人身影远了。
大床上的少年勾起无情绪的笑,慢慢坐起身。
涌上来的第一感觉,是和之前的冰冷截然相反的烧热。他浑身滚烫,喉咙疼得快要干裂冒烟,脑袋也昏昏沉沉得像塞了重铁。
……求你救救我。
“我来了。”
她身后的光落在地上和床上,被折出扭曲的光影方块。
身下的床一陷,女孩儿跪立在床边,捂着他的耳朵把他抱进怀。
宋书默然,然后她轻声开口,“我知道你不会打人的。虽然你把那些桶打倒了,但你只是想把自己救出来。”
她到门口的时候,房门敞着一条缝。
躲在黑暗的被子里的少年嘶哑着声音:“把门关上!”
宋书踏进房门。
在再次响起的惊雷声前,他先听见的是近在咫尺的女孩儿的心跳。刺猬竖起来的坚硬的刺、长满了流脓的疮疤和厚茧的心都被那双小手捂住了,慢慢柔软下来。
女孩儿的手从他掌心挣了出来,像是要离开——秦楼回过神慌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到黑暗里想再去把他唯一的温度拉回来——然后他的耳朵被轻轻捂住。
秦楼甚至已经习惯了:即便他的身体素质比起同龄人更好,但每一个雷雨夜后他从不例外会大病一场。
那些要把他逼疯的声音开始淡去。
秦楼愣住了。
走廊上恰好刚走过宅子里的佣人。
少年说:“别点头,太黑了看不见。”
凑上来的女孩儿柔软微卷的长发里有很淡的花香味。
他听得到那个魔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它拖在地上的铁棍叮叮嗒嗒地敲出细碎的声音,它挟裹着阴冷潮湿的惊雷和雨的味道,它身后那些嘶哑咆哮癫狂的笑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几乎被撕碎吞没的理智慢慢回来。
秦楼想女孩儿的声音真的很安静,平平板板的,没有起伏,也没有一点安慰人的模样……果然是个木头洋娃娃。
几十秒后,秦楼回过神。
她没开口,少年有点遗憾。
“雨这么大,总不能淋着,先一起带进去吧。”
它要撕碎他住进他的身体。
但并不陌生。
几秒后,他不确定地再次攥了攥左手——掌心里软软的,小小的,能够触摸感觉得到纤细的手指。
“怎么会分不开?”
就好像里面有什么吃人的魔鬼。
他大概忘了自己的手还攥着女孩儿的,攥得紧紧的,所以连威胁听起来都色厉内荏。
秦楼想挣扎而无力挣扎,他感觉耳边要把他逼疯的魔鬼嘶哑发笑的低语越来越近、几乎就要贴上来——秦楼猛地伸出手,握住了站在床边的女孩儿的手。
秦楼确认了答案。
“……”那只小手开始试图从他手里挣扎出去。
“……”
宋书淋了雨也有点轻微的感冒,吃药之后有些昏沉。但窗外的闷雷声还是在第一时间惊醒了她。
反正痛苦他本来就习惯,久了都麻木,再难受也无所谓——如果在梦里能多握住一秒的温暖。
秦楼怀疑她想要反悔,所以他先反悔了:“你……你是我的洋娃娃,确实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