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涌出来。
秦隐已经放开了。
“什、什么?”中间的女生懵着。
秦隐眼神一沉。
秦隐还想说什么,最终没有选择此时这个处于教室里众人目光中心的位置。他松开手,转去牵住谈梨的手指。
“……”
风声呼烈地从她耳边刮过,阶梯教室的门廊下有两级或者三级台阶,她踏空了一级,踉跄了下,但没有摔倒,或者是摔倒又爬起来了。她不知道也不想分辨,她只是拼命地往前跑。
谈梨从他的神情里察觉什么,歪过头笑了下:“干嘛,从刚刚在门口你就怪怪的。”
秦隐手机一震。
她恨自己的记忆力,小时候看过一眼的照片都无法忘记。
这阴沉的天气更叫学生们藏在寝室里不想出来,所以今早的校园里看起来人迹格外少些。
谈梨猛地转身,狠狠拽回自己的手:“你——放开!”
谈梨蓦地攥紧指尖,笑容被唇瓣抿得发涩发紧。
“那个投票啊,”谈梨脚下一画圈,跳了个小舞步似的,转到女生面前,她舔着糖片往前倾身,眼底笑意盈盈得像荡起波纹的水面,“你选的哪个?”
紧随其后,她手腕上一股巨大的拉力传来。
几秒后,刚从教室后门进来的三个女生停住脚,左边和中间那个四处张望着。
今天是排课最少的周日,现在又刚过七点一刻,天边懒洋洋爬起来的太阳不知道藏在哪朵云后,始终不肯露脸。
谈梨在离他的唇只剩一两公分时停下。
谈梨的视线犹如刻刀一样,一点一点不肯放过地刮过讲台上女人面部的每一处痕迹。去掉妆容修饰,剥离岁月雕琢,直到这张面孔完完全全和她记起的那张老旧照片里的女人的五官重叠。
秦隐原本将要出口的话停住,他眼神定定地望着谈梨,几秒后,那点轻淡褪去,秦隐微皱起眉:“你怎么了?”
谈梨几乎一字一顿:“我说了,不用你管!”
“我是你男朋友。”
“仗义不仗义!”
乔宏为把他最爱的女儿和公司一起交给了谈文谦,但在他病重弥留的最后半年,谈文谦一次都没去看过他。
女生:“……”
靠近的身影被迫戛然而止。
她张了张口。
她慢慢撩起细长的眼睫,几乎失焦的瞳孔里似哭似笑——
“……书?”谈梨回头。
“——”
谈梨眼底掠过一点恼意,她低了低头,顺着勒住她身影的贝壳包,到包带,然后往后。
“我们分手。”
“我会治好你……梨子。”
谈梨抬起脸:“啊,看来是被我忘在寝室了。”
谈梨脸色透着苍弱的白,红唇却艳丽得像一抹血:“不用你管。”
谈梨眼神止不住地轻颤,也抖碎了她脸上撑不住的笑。她放在桌下的手一点点握拳,攥紧,指甲用力地掐进掌心。
身后声音突至。
进入11月中,秋的味道越来越重,天凉下来的速度也变得肉眼可见——早上七点多的F大校园里,走在路上的学生们大都穿起有厚度的外套,手也避开凉意刺人的秋风,藏进各自的大衣口袋里。
就像后来对乔意芸一样。
一直没说话的第三个女生刚开口,就被另外两人拖回去。
全教室惊愕回头。
谈梨笑容停住。
“谈梨!”
谈梨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唔,我那样说的吗?那大概是躺在寝室里懒得起床,所以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吧?”
谈梨转身要走,手腕却被再次握住。她眼神一颤。不等那人开口,她先问:“你就是不肯放手是不是?”
前排几声齐刷刷的招呼声,压住了谈梨的话。
“还能什么票,就投秦校草和他那个问题少女似的女朋友什么时候分手呗。而且一共就三个选项,一周内、一个月内、一学期内,大家都选的一个月——”
大约过去几秒也可能是十几秒的恍惚后,谈梨听见耳旁传回声音:“你的书呢?”
“……”
谈梨笑意一滞,眼神里掠过慌乱。
谈梨扭头——
她想把那些东西都甩在身后,她不想被追上。
在那刺骨的沉默里,谈梨身体失去支撑的力气。她落回脚跟,想要在露出狼狈前转身。但没能来得及。
【答应妈妈……永远,永远不要强求……求不来的……】
“……”
曳着外面深秋的一丝凉意,那头松散的金白色长发也跟着晃过她们手边。发尾像是拨过天边云里漏下几线的阳光,微卷起一点晃眼的灿烂。
她笑得支离,眼底情绪破碎:“你知道我得了什么病吗?”
“没关系没关系。”谈梨踮起的脚尖落回去,她抬起干净的十指晃了晃,弯成月牙的眼睛依旧漂亮,“我不介意,而且……”
“和我那个死掉的母亲一样,双相情感障碍,也就是躁郁症——到最严重那天,我随时会在杀人和自杀的极端里徘徊——而你。”
“要过去你俩过去,反正我不去,我要去图书馆自习——”
“投什么票?”
他怕弄伤了她。
她的声音里透着喑哑崩溃的狰狞。
秦隐眉皱得更深。
而几十年前,不止有年轻的应雪容,也有同样年轻的没有背景的谈文谦,还有那时候还活着的谈文谦的顶头上司、谈梨那个爱女如命宠惯无度的外公乔宏为。
她更第一次这样痛恨自己的敏锐,某个藏在细碎的往事里、某个她想一秒都觉得寒栗的过去,在她面前像涂抹着可笑油漆的古旧城墙,一点点剥落漆痕。即便她捂住耳朵盖住眼睛,也没办法阻挡它藏在下面的东西渐渐清晰。
“估计不少都是和我们一个目的,来蹭课的……卧槽,我看见他了!”
“——”
“他不是都有女朋友了,不懂你们俩兴奋个什么劲儿……”
一个笑嘻嘻的女声插话问。
谈梨好像完全不在意,咬着糖片笑得眼睛都弯下来:“你选了第几个呢。”
女生茫然又无声地等着她说话——尽管知道面前的谈梨处处都透着古怪,但是被她那样笑望着的时候,女生感觉自己的注意力都忍不住一直跟着她。
她的声音压低下去。
这猝不及防的近距离让女生懵住,她脸一红,下意识回答:“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