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寒时垂着眼,似笑非笑地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眸里却没半分笑色,只存着凉意,他缓声继续说着。
只一刹那,那双眸子漆黑深里犹如冰雪消融。
寒时抬了抬杯子,似笑非笑地示意。
“所以那时候的那个酒窝,比现在好像要明显些。”
秦楼没好气地起身。
十几秒的安静后,女孩儿慢吞吞地从他肩上爬起来。
“……拦。”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能在后花园坐一天都不说话……不怪我认不出来。”
秦楼睨他几秒,哼笑了声,转开眼,“要不是我那个表妹哭着求到我这儿,我才懒得掺和你们的事情。”
秦楼默然。
“嗯。”寒时却应得果断,眸子里黑漆漆的,“我只想轻轻松松留在她身边,不想背腹受敌。老头子那边够我头疼了,再添一个宋家……”
“怎么,这就怕了?”
“嗯。”
说完,他扭头往外走,尾音撂在身后。
临迈出第一步,他迟疑了下,没转头,只站着问:
“……你都亲自来当司机了,我能看不懂你的意图?”
“……”女孩儿憋了憋,还是没忍住,“你才丑丫头。”
秦楼像是听了个笑话,笑着仰回沙发里,“你这样的脾性——说你逼得别人跳水我一定信!”
“……”
想到这儿,秦楼再开口时语气都有些艰涩了。“所以,你那年也是真的寻死?”
“恕我无知,你是哪来这么足的信心?”
“就是你们之前听说的,我那一年的‘外出度假’。”
他轻哼了声,“敢情你就是特意说给我听的,怎么,表决心?”
“嗯,”男生笑得轻柔微哑,“不怪你。……还有呢?”
秦楼眉头皱得更深,深到都快拧出点沉色,却又蓦地一松。
秦楼沉默半晌,听到这儿终于忍无可忍,拿眼斜他,“你能不给我塞狗粮吗?山里没单身狗绕着你汪汪把你给憋坏了是吧?”
“有什么观后感?”
“我记得大人被她喊来的时候,她已经哭得嗓子都哑了……鼻尖通红,满脸的泪花,身上湿了好多的水。”
他像是想起什么,哑声失笑,伸手轻点了点女孩儿脸颊一侧——
让秦楼意外的,身后那回答斩钉截铁,听得他忍不住回过头,单侧眉一挑——
秦楼瞳孔微缩,默然地压下视线。
“来的路上我想过了,你会为那一百多套画具而不高兴,原因在我。”
寒时唇一勾,眼底抹上点不驯,却又笑得漫不经心——
“没有。”
寒时噙着笑,幽幽垂了眼。
他开口,声音很轻,带着点哑然,像是生怕吵醒了熟睡的人——
秦楼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个什么级别的妖孽我清楚,可你老爷子有多可怕,所有人都清楚。”
“嚯,你家老爷子的御用医生,那我敢不知道吗?——再说,今晚上不还是我找人把他送回酒店的?”
寒时也不在乎,只问得漫不经心:“那有傻子执意要跳,你拦么?”
耳边鼓噪的音乐都像是弱了几分,秦楼神色闪烁,他张口想安慰句什么,却又无从言起。
“……”
寒时哑着声笑,“试出来了?”
“倒不是为了你。再怎么傻也是个表亲里的妹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她哪里会水?她是只旱鸭子,而且还有点怕水,我早便发现了。所以那天顺着台阶往泳池里走的时候,我没有避讳她在……我也确实没想到她敢跑过来。”
“……”
寒时极轻地叹了一声,苦笑。
“……”
“我很小的时候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家跟其他所有孩子都不一样。我的母亲从未像别人的母亲一样露过笑,也不肯抱我,无论我怎样试图与她亲近,她只会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里还有其他情绪,但我那时候不知道那是什么。”
“……”
“所以……你当时真是自己跳下去的?”
男生伸手,在女孩儿柔软的短发上轻摸了摸,“我怎么也没想到,在我没看见的地方,我的丑丫头已经出落成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了。”
“那天晚上我才突然明白了,她从不会笑、也从不肯抱我,不是因为我不够听话,不是因为我不够优秀,只因为她从没有把我当做儿子——即便我喊了她七年的‘妈妈’——在她眼里,我也只不过是一个‘肮脏的野种’。”
“……嗯。”
“……”
可惜某人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
他轻眯起眼,一边伸手晃着杯里棕色的酒液,一边看着流光溢彩在那杯壁上来回漾着——
寒时点点头,“嗯,就是请他帮的忙。我当时恰因为她的事情从保镖那里拿到了手机,收到了那份传进邮箱里的资料。”
“那时候她死死地拽着我的手,吵闹得像只小鸭子,又哭又喊……自己都快被拽进水里了,吓得脸儿煞白,还是不肯放开……”
寒时把玩着玻璃杯,眼底光华暗转,不知沉思了多久之后,只听他轻笑一声。
寒时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垂着眼笑。
提及此,寒时眼神微停。
“那她呢?她不是跟你同龄么,那会儿也就是个娃娃,怎么会救了你?”
“就这些?”
秦楼噎了一下,“你都二米二了,还问我多深?”
秦楼哼笑了声,“难怪。”
“我又不姓宋,明知道麻烦,我干嘛要来蹚这摊浑水?我答应来,就是来试试深浅。”
“一步一步走进去那年,我八岁。”
不知怎么的,秦楼有些不敢去看寒时此时的神情。他目光转了下,最后终于在这快让人窒息的气氛里寻了个出口——
“徐夫人不是我生母的事情,是我两年前告诉你的。但你猜,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侧回头望向肩上合眼睡着的女孩儿,眉眼间情绪温柔。
丁玖玖又沉默了几秒,随即沮丧地揉了揉脸。
“从小到大,我没输过。”
秦楼被这猝不及防塞上来的一口狗粮噎住,好半晌才无奈地问:“你们这叫姻缘还是孽缘?……所以那年就是她把你捞上来的?”
寒时勾唇笑笑,没有急于开口,只过了片刻,他才突然问了句似是无关的话——
寒时:“那我先说。”
薄唇仍微勾,但那双被遮住的眼眸里的情绪,却像是夜色里翻了潮的水面,如墨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