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次甚至是临时救场的戏，台词都有两三页，合作方的导演都很满意，她不是不知道剧组给的价格大概在多少，这人回扣吃得太大了。

    赵平津端坐在一旁，看了半晌，忽然伸出手，粗暴地拧过她的脸，狠狠地亲了亲她的脸。

    赵平津后悔得想抽自己一耳光。

    对方是个粗鸭嗓的男人：“什么一万？”

    她那副又硬又坚固的壳，又重新关上了。

    她没有助理，拍戏时候没法接电话，一般有未接来电，都是找活儿的，西棠一一回过去，赵平津在一旁听了半天，起初都是在敲时间敲片子，听起来基本都是一场过的那种戏，有一处是戏份比较重的一个角色，谈钱的时候，西棠有点犹豫。

    赵平津一张薄削白皙的脸孔似笑非笑：“头一回见你喝醉，这么文明的。”

    西棠冲他扮个鬼脸：“天那么热，你洗洗冷水吧。”

    她一边摇摇晃晃地爬楼梯，一边轻轻地哼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赵平津看着她身不关己地谈着这个圈子最脏的一些事情，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可是这些话从黄西棠嘴里说出。

    西棠抽烟，喝一点点淡啤酒：“你们都一样，喜欢享受女明星的光鲜，但看不起我们。”

    对方忽然咆哮起来：“一万？做你他妈的梦吧，还以为自己是什么明星了！什么经纪人，她哪有什么经纪人，哪里来的野男人吧，一辈子红不了的臭婊子，还讨价还价的，我告诉你，就五千，我这找十个排着队任老子挑，一万，你他妈留着操你妈吧！”

    赵平津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光脑袋：“以后不要用冷水洗头，老了容易头疼。”

    青石板路倒影着晕黄的街灯，他穿一件灰色短袖polo衫，双手插在休闲西裤口袋中，神色闲散，身形却如一道沉默的刀锋影子。

    西棠也丝毫不介怀，一边麻利地点宵夜，一边压低声音说：“你看看左边。”

    刁哥在那边仗义地吼：“这样好事我第一个找你啊。”

    赵平津忍不住问：“拍了那么多部了，依然没有机会演好一点的角色？”

    西棠眼中忽然有泪水渗出，她恍恍惚惚地喊了一句：“赵平津。”

    赵平津无奈地看了一下，的确如此：“干嘛不缴费？”

    他还在乎什么，她早已经不在乎一切。

    赵平津也不知那一刻的心头怒火从何而来，只望着她冷冷地说：“黄西棠，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赵平津怔了半晌，默默地起身进浴室洗澡，洗到一半，水忽然变成了凉的。

    “黄西棠那戏。”

    赵平津挑了一个蜜汁烤翅：“没错。寡廉鲜耻，无情无义。你们有什么值得让人看得起？”

    “什么？”

    “你是谁？”

    西棠眼睛愣住了，眼睛又亮又清澈，她不动声色地坐了起来，仿佛是习惯性似的，一坐起来就保持了一个腰背挺直的优雅姿势，她淡淡地说：“我没醉，坐会儿，你先洗澡吧。”

    软软的细腻肌肤，带着的温暖触感，依然是那么令人的眷恋，赵平津心底恍然一震，手上慢慢地放开了她。

    他从厨房翻出一个新的锅，刷了两遍，然后盛满了一锅水，放在电磁炉上打着了火。

    西棠丝毫没有情绪，甚至还带了点笑意：“吃什么？这里的烤羊腿不错。”

    一会儿他出来了，西棠抱着睡衣进去洗澡。

    西棠走过去问：“怎么了？”

    炎热的夏夜，餐厅在店门外支起了凉棚，各式各样的餐厅，酒吧，水果摊，烧烤摊子，三轮车，将街道塞得满满当当，梳旗头穿宫装的宫女在街上买菜，扛枪的鬼子在路边买烟，路边一家港式茶餐厅，常常通宵都有导演讲戏，有人在讨论剧本，有不出名的小演员在等运气。

    “断水断电断煤气？”

    美色无边，心动神摇。

    赵平津认真想了一下：“一个月加十万？”

    要拍明星一|夜|情，或者跟同剧组的各种人出轨，在横店这种地方，那是太容易了，抓住一条大新闻，各种公关就疯了一样地砸钱，一夜就翻身了。

    赵平津淡淡地答：“挑你喜欢吃的。”

    他记得她以前是理想主义派，表演系功课年年名列前茅，她一个南方姑娘，一开始台词功底不算好，她就一遍一遍地练，别人练十遍八遍能过的，她自己一个人就能练几十遍上百遍，赵平津有时陪她对本，给她纠正她的儿化音和后鼻音，到大四时候，她的专业功底扎实得连林永钏导演都表扬了她，她挑剧本挑得厉害，因为不想离开他，在北京外拍摄的不接，有尺度特别大的床戏的也不能接，第一部拍的就是电影主演，还获得相当不错的评价，他一直以为她起点不错。

    他觉得有点难受。

    西棠神色坦然，穿一件白色的衬衣，一件蓝色工装裤子，坐在老宋烧烤油腻腻的露天桌子边上抽烟。

    西棠一望过去，忽然哇地尖叫了一声，然后抬手捂住了眼睛。

    赵平津用筷子将一颗鹌鹑蛋戳碎，忽然抬头说：“跟我回北京住。”

    他在卫生间里喊了一声：“黄西棠！”

    西棠乐呵呵的说：“横店等戏演的女孩子，哪个不漂亮？科班不科班的不管，每年成千上万的女孩子进这行，那么多十七八岁的妹妹进来玩——”

    她是一个自尊心多强的人，连他妈那么强硬的人都拿她没办法，如今她听了他那样的话，只是假装没有听见，只是转过头笑笑。

    赵平津想起来白天在剧场里她挥汗如雨地自己打点着所有琐事：“你们公司没给你安排个助理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