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我、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劳家卓断断续续地说:“我要工作没有办法,是我要求宗文给我的。”
我望着他不说话,眼中或许已经没有留恋之意。
他声音有些不安着急:“你怎么了?”
他的脸庞,起初是一片雾蒙蒙,然后才缓慢地渐渐聚焦清晰起来。
医生交代我:“跟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跟在他身后上楼,他推开大门,我站在玄关处,在他的身后哀哀地说:“家卓,袁在楼下我打发他走了就是了。”
劳家卓略带讽刺地笑了一下:“怎么样,夜里在我楼下吹冷风你觉得很愉快?”
欧医生声音颇有几分不情愿:“劳先生,我受院长所托照顾你的脊椎,鄙人深感责任重大,但对于这样不合作的病人,让我的工作非常为难。”
劳家卓扶着我坐入副驾驶座,然后坐进车中重新发动车子,打转方向盘重新汇入车流。
他说:“那你昨晚怎么没走?”
他轻咳一声:“你看见的那个女孩。”
我说:“一下天亮了,我再回家去。”
劳家卓忽然说:“她是李丝儿。”
欧医生告辞下楼去,我回到床边默默守着他。
我身体一动,抬起头看他,这个名字,我怎么敢忘。
最后恍惚摇头笑笑,我还真的是曾经以为,我这一生只用做好一件事,就是全心全意地陪伴他,如此这般,也算完满。
我心头一恼:“你不是有伊人在身侧又何必一定要拖着我呢?”
劳家卓眼神冷凝,默不作声地看了我一眼。
劳家卓忽然回头:“你说什么?”
我问:“他身上哪里不合适?”
两个人在二楼的小客厅,起初交谈还是低声的。
眼睛实在太酸,我匆促间背过身去,眼泪滑落下脸庞。
一整个疗程做下来,劳家卓已经痛到几乎虚脱。
他脸色依旧雪白,连唇色都是淡漠的。
他眉头依然没有松开:“什么时候近视了?”
车辆在我们身后鸣喇叭。
劳家卓挣扎着从床上站起来,摇晃着将我抱在怀中。
劳家卓变成了质问:“你到底是要怎么样?一边闹着要跟我分手,一边偷窥我有否半夜带别的人回家来?”
他冲着我发脾气:“那你何不直接回家去,我召医生来就好。”
劳家卓咳嗽一声,面容如霜,语带威胁:“下来!”
劳家卓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我:“江意映,我敞开大门求你你不肯来,你手上不是有钥匙吗,这么有兴趣何不直接上楼来看看?”
我索性说了出来:“我那天晚上见到一个女孩子陪你上楼了。”
忽然欧医生在楼梯口处唤了我:“请上楼来。”
原来是劳家卓的理疗医师。
我转头才发现一名男子正从屋里走出来,他边说话手上动作也没停顿,抬手和我将劳家卓扶入了沙发。
劳家卓闭着眼在床上模糊一句:“映映?”
我脱口而出:“我要回家——”
他说:“你没睡觉?去客房。”
劳家卓声音很微弱:“据说读医。”
他自暴自弃地说:“你也听到了,我都准备瘫痪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守着一个病恹恹的人你还有什么乐趣?”
输液完毕之后,我拔掉针头,用生理盐水封管,然后将他衬衣的袖子放下来。
他简短吩咐:“进来说话。”
欧医生用药物给他热敷。
欧医生的声音倒是清清楚楚:“劳先生,相信你比我更了解,你的身体已经非常糟糕,长期服用药物会造成你身体的抗药性。我奉劝劳先生不要太疏忽,恕我直言,损伤部位的持续疼痛,倘若再这样下去,最坏的后果——会导致下肢运动障碍。”
他生气起来,眼睛瞪着我说:“所以,你真的是天天晚上在我楼下,却从来不上来?”
我说:“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男子答:“他半个小时前背部的旧伤发作,服用了高剂量镇痛药。”
欧医生直言:“劳先生对自己的健康也未免不太珍惜。你不能依赖着吗啡止痛,这样是会上瘾的。”
这时有人在客厅一丝不苟地说:“这位女士,与他的口角之争最好择日再进行。”
我摇摇头:“你再睡一会,情况稳定一些,我早上再走。”
我吓坏了。
劳家卓默默地凝视我:“我让你这么不快乐?”
我说:“所以她会上你家只是巧遇?”
我只好放慢速度,但这样又造成后面车流堵塞。
他的手捏得我手腕很疼,我忍着说:“你先放开我。”
还没走开两步,忽然被他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
劳家卓轻轻喘过了一口气,勉强开口说话:“你怎么在这里?”
男子略微检查了一下劳家卓的脉搏,简短一句诊断:“回医院去。”
唐乐昌到最后恨铁不成钢地说:江意映,你这一辈子,除了爱那个人,就不能做点别的事情吗?
他不动声色:“路过。”
劳家卓点点头:“她回来,致电来劳通……”
他无力地捏了捏我的手心。
我知道他心里凄苦,我又何尝好受。
我忍不住淡淡地笑起来。
劳家卓声音低微了几分:“这就是你跟Claudio Nardi递辞呈的原因?”
我动手调节了一下滴速度,药水落下来,劳家卓累到了极致,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他站不稳,我搂住他的腰,扶着他坐回床上。
劳家卓看见他,又看了我一眼。
他的心思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他也有些气昏头:“艺术家的做派还真是随心随性。”
一次又一次忤逆惹恼他,劳先生万金之躯,我永远是万死莫辞的那一个。
我无奈地浮起苦笑,我们倒是越来越像。
劳家卓用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
我说:“你生病,身边没有人照看,无论是谁,都走不开的。”
劳家卓不悦地拧着眉头说:“怎么回事,Claudio Nardi给很多工作你做?”
热敷了半个小时之后,欧医生动手给他背部做推拿和针灸。
劳家卓扭住我胳膊:“你以为我会放你走?”
劳家卓说:“在我这留宿一晚让你很为难?”
车子从街口绕入狭窄的楼道之间,我远远就看到,楼下昏黄的一盏路灯下,站立着一个人。
我张大眼看着他。
我抬头:“你怎么知道?”
我再看他,他的脸上已经煞白一片。
他说:“是我误了你。”
我给他喝水,他吞咽都很难受。
欧医生忽然声音高了几分:“杨宗文行事胆大包天。”
他凄凉的笑:“我就知道,我让你飞,可是等你想落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接不到了。”
他喘了口气,手撑着身体要坐起来。
我悲哀地道:“劳家卓,你讲讲道理,从我回国来,从内地来到香港,我住哪里,和谁往来,我又何曾有过选择的自由?我做任何事情不是奉你的旨意?不过一个袁承书是意外,已教你如此动怒,我的生活甚至没有重建的可能性。”
在公司的地下车库启动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