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我那天那么样就放你走，”他脸庞依旧很平静，只是低沉嗓音流露出些许颤音：“可是我后悔了。”

    我有些微醺，恍然间想起来，劳家卓有一件大衣的扣子，也是这样的。

    趴在桌子上写一夜，然后喝掉半杯酒，药片都不用，一觉睡到天亮。

    旺角西洋菜街，纷纭林立的广告牌中会有一条小巷子，走上狭窄破旧的楼梯，会遇到许多家的楼上书店。

    书店里黑色的木架子上，有各式的港台版书籍，国内没有出版的外国文学译本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还有许多哲学、电影、文学、艺术、文化研究类书籍，大多数翻译自欧美的原版。

    他问：“有没有受伤？”

    一天晚上我回家时，手上拎着两袋狗粮。

    我有时也开车出去，因为带托比搭大众交通工具不方便，劳家卓停在我楼下的那辆白色车子，钥匙留给了我，他待我的好，自然是这世上除去亲恩之外的最重，真是亏欠他太多。

    他马上丢下手上的工作走过来，脸上浮起微微笑意：“我在这里，怎么了？”

    地铁营运多年来甚少出现这样的意外事故，黑暗里的人群气氛陷入恐慌，有儿童的稚嫩的嗓音在叫妈妈。

    我很清醒，是袁承书。

    我想起来问他：“身体还好吗？”

    有些电影买不到碟片，我便从网上下载。

    有一天电视在播放夜间新闻，我从房间里走出来，刚好看到屏幕上苏见在接受记者采访，他依旧是斯文得体的谦谦风度：“我遵从劳先生的指示，劳通银行本期理财资产池提供的融资占新增银行表内外融资上涨百分之六……”

    我坐在靠窗的一束阳光中。

    脚下骤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全身又空又冷，一直掉眼泪。

    衣着一律是考究的白衬黑灰，神色清冷沉着，面容苍白，很少笑。

    街道的交通堵塞，宾士车放慢了速度，汇入我们身侧的车流。

    袁承书问：“怎么了？”

    而后说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无数个夜色浓深，身边的托比已经熟睡。

    那时不知道自己以后会爱上他，是以可以骄纵赖皮。

    市民走难出来，对着赶来的记者的大谈劫后余生的感受。

    隔了一个车道的距离。

    画面转瞬即逝。

    两人纠缠半生自此心神离殇。

    他生日那天，我看着手机很久，还是没有勇气给他打个电话。

    不过是一副皮相，我怎么迷恋到失去三魂六魄。

    一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后来太过珍重，反而失了准头。

    劳家卓问：“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心底惊动跳痛，心脏被一根丝细细地抽|动。

    相交十八年的老友的寒暄都不如我们平静。

    我最常去的那一家，叫做乐文。

    他扶住我的胳膊，自动扶梯已经停止，我一跳一跳地走上楼梯。

    纵然时间无比漫长，但又有何关系，我还有金鱼街，波鞋街，花园街，实在不行，无线电行和镭射影音什么的也可以看一会。

    我双手撑住了座椅，尝试着走了几步，疼痛非常明显。

    身边有女子发出短促一声尖叫。

    我心突地一跳，挣扎着对袁承书说：“让我下来。”

    劳家卓露出轻暖笑容，掩去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苦涩：“我不打扰你，就想看看。”

    我仿佛看见命运已经开始流转。

    我的回忆小电影开始发挥神奇的治疗效果。

    我完全魂不守舍，又有什么办法。

    他主神大踏步朝外走去。

    我怔怔地在电视机前坐了很久很久。

    他将冰袋放入我手中：“意映，我同事在值班，我需回去看看是否要支援。”

    男人扶住我的肩膀，压下了有些焦急的声音：“真的是你。”

    满满时间是一切伤口的腐蚀剂，无论过程怎样的惊心动魄纠缠决裂，时间终会教识学会隐藏心事做一个甘心承担的人。

    华服照不亮他的面色。

    我略带局促地说：“那我上去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那一夜里，我窝在沙发上，看见屏幕里的男主人公穿了一件衣服，举手投足之间，看到他的袖口，是黑色之中带一点点孔雀蓝的树脂衬衣扣子。

    袁承书的手臂强壮有力，将我稳稳地托住，我在他臂弯中眯起了眼。

    我要对自己有个交代。

    劳家卓点点头：“我见你带着狗下来跑步，精神不错。”

    记忆远远近近飘渺不定，最清晰的只停留在我在香港的这段日子。

    从宏观经济到沪深股市，从港股美股到产业经济，劳通集团的新闻偶尔会有，却从来不见过他。

    我身边的人，已经不是他。

    来人在人流中逆行，一直不断地对着周围的人说抱歉。

    十月底的一天早上，我上班时遇到交通高峰，拦不到街车。

    人群一直在朝一个方向涌去，我无法在原地停留，只好咬着牙跟着人群盲目往前走。

    袁承书将我自站台里面抱出来。

    地铁进入中环站时，忽然车头前面方向忽然传来三声巨响，车厢灯闪了两秒，而后突然熄灭了。

    只记得在家里一个下雨的周末，我一觉醒来天色已黑，莫名觉得心底空落一片，迷迷糊糊爬起来，见到他在客厅坐着，顿觉心安，喊他名字：“家卓……”

    车牌和车型都是陌生的，我站在车前迟疑了一秒，觉得自己未免唐突。

    看那些很老很老的片子。

    只是我开始每日开始看财经新闻。

    我见得最多的是他神色冷峻的脸。

    也许慢慢的，就这样断了。

    我记得我第一见他，是还在生长的男孩子，脸庞四肢清新如树枝一般，头发浓黑柔软，笑起来还有一丝青涩。

    我在楼下驻足了两分钟，忍不住悠悠转身，朝着身后的一辆轿车走去。

    墙上的电视本港新闻正在转播这场意外事故。

    他穿了一件薄薄外套，站在车旁，长身玉立的样子。

    夜里常常睡不着，只好起来看电影。

    我挤在人群中，一个小朋友在我身前摔倒，我慌忙扶起他，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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