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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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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备结束了吗?”

    家卓对上我的视线,推开手边的玻璃杯动身离席。

    他声音低沉平和:“还好。”

    我扯掉他的衬衣,搂住他的腰将他往下拉,蛮狠地开始吻他。

    过了一会他从浴室出来,坐在椅子上擦着头发,仍然没有说话。

    “嗯。”我吻吻他,独自走进了睡房。

    她摸了摸我额头:“好烫,你发烧啊?”

    快速倒退着的林立商铺熙攘行人,衬着车内的相对无言,如同一场彩色的默片。

    我安安静静地望着他,柔软的毛巾擦过我的额头、脖子,然后家卓伸手托住我的身体,将手伸进我黏湿的后背,房间里陡然开始发热。

    正好经过江湾大桥,家卓伸手握住我的手,将我的手放在手刹上。

    家卓安静,思考几秒,然后说:“我给她签字,让她走吧。”

    他起身拿了外套,对我说:“走吧。”

    “映映,怎么过来了?”

    我在一个底层的设计部门做事,刚刚开始工作要忙的事情也多,可能对家卓也有些疏忽。

    “但你令他动摇。坦白说我亦不明白他到底在困扰什么,但这段时间,他的情绪非常低落。”

    “你醉了,”我哭着说:“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一时还未回过神来。

    家卓冷笑一声,像是终于等到我发泄出来的这一刻:“你也觉得受不了了?这样的生活我已经过了二十年。”

    “这么说,账目的事,以及前几次,也是她?”

    他注视着我,脸色几度变化,但终于只是温和地说:“很可爱。”

    在冰箱里放好蛋糕,我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家卓还没有回来。

    “胃口极差,脾气极坏。”我直言不讳。

    “和映映在吃饭。”

    “一起吃饭好不好?”

    他从会议室出来见到我待在他的办公室,回头望了望隔间的助理室,张彼德正好走出来,朝他摊摊手。

    我心底莫名惊跳,但仍疑惑不解:“谁?”

    这竟然是我们的第二个结婚周年纪念日。

    我瞪着她:“我买来自己玩,你管我。”

    那个矮胖的男子笑着说:“劳先生,多谢款待。”

    我觉得那么的无助,一直哭一直哭。

    家卓客气笑容,正和旁人寒暄,若有似无地朝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转开了视线。

    我忽然就爆发:“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

    我冲进衣帽间关上门,扯了一件衣服捂住嘴巴,眼泪簌簌地流下来。

    “她做事一向小心,若不是这一次大哥松懈,她也不会留下把柄。”

    “哦,没什么,”我坐在电视前懒懒地按着遥控器:“我临时逛街,看到了很喜欢,客厅没地方摆了,借你书桌放放。”

    惠惠在我耳边叮嘱:“哦,要是真的打算,你可得第一个告诉我,给我们社发独家。”

    走进家里客厅时,我望着他身影,忽然觉得酸楚难当。

    家卓已经两天不在家。

    家卓头也不抬:“让司机送她回去。”

    我听从苏见的话,不再过问他任何公事,每天按时下班,只关心他是否衣暖食好。

    家卓和我一起下楼,电梯直通底层车库。

    我们吃晚饭回到家,他坐在客厅对着手上的电脑。

    他那边很静,偶尔有键盘敲击的声音,可能还在办公室,我问:“家卓,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以前从来不看这些,真是越大越蠢。

    我进去浴室,将浴缸放满水,洒下香薰精油,将自己深深地沉下去。

    我已经准备好睁眼看命运光临。

    “家卓……”我喊住他,眼泪突然落下来。

    “不急,还有时间,”苏见忽然说:“映映,他这段时间不太好照顾吧。”

    他站起走到玻璃窗边。

    “映映,他这几年据时隐忍,他没有任何理由在这个时候收手。”

    “多晚?”我不死心地追问。

    家卓分神看看我。

    他握着我的手说:“好。”

    家卓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忽然说:“你的那位同学,对你可是真心?”

    我们似乎恢复了平静的生活,但我每天见他次数却渐渐变少,他只说工作忙碌,一周里倒有两三天要出差的,只是偶尔见到,他却待我温柔如昔。

    一日结束工作后,我去家卓的公司等他下班。

    四月下旬。

    沉默好久,终于他低声说:“映映,抱歉。”

    苏见诚挚地说:“谢谢你。”

    他柔声哄我:“等明天好一点先。”

    我将手指放入他的掌心:“家卓,只要我们在一起,不是那里都可以好好生活吗?”

    车子在半坡中有些堵车。

    我目送着惠惠拦了车,对着他们挥了挥手,站在台阶上目送着计程车开走。

    我向主管请了假回家,自己找点退烧药吃了然后躺在床上,一直等到深夜,都不见家卓回来。

    周五的夜晚惠惠打电话给我,说她有一个时尚派对的酒会邀请函,问我要不要一起过来玩,那个牌子的衣饰我碰巧一直都还算心仪,于是惠惠喊了唐乐昌和一个我们大学时的同学,她带上了杨睿逸,我们几个同学去凑个热闹。

    然后又转身走了回去。

    我们走到大堂,我给他打电话。

    我怔怔地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白衬衣配黑西装长裤,衬着玻璃窗外琉璃灯火,如一幅秀硬的光影素描。

    拿出来的瞬间我就后悔了。

    接下来的一周,劳通高层剧烈动荡,家卓撤去了首席财务顾问的职位,只负责亚洲区的行政工作,总部的几个部门也换上了新的经理。

    “快了,你先睡,不要等我。”他挂断了电话。

    “噢……”惠惠拉长声音,暧昧地笑。

    我将手上的衣服丢在沙发上,站起来看着他问:“你什么意思?”

    他拿来毛巾,解开我的睡衣,替我擦拭身体。

    苏见缓缓地说:“映映,你知道,有些人是这样,他的人生为了一个目标而日夜不休地辛勤奋斗,而当这个目标即将达成的时候,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或是别的事情,令他对自己的原本确信不移并为之苦苦坚持目标的产生了怀疑,那么,他是不是会非常的迷茫。”

    “你等等。”他埋首签了几份文件,然后按电话:“丰年,请告诉曹先生明天再来,取消晚上的应酬。”

    我不能再在这里呆着,再呆下去,不知道他会再说出什么……

    他转头专心开车。

    我在卧室里睡着了,连他什么时候进来都不知道。

    家卓晚上回来,抚摸我头发:“有没有好一点?”

    我开始觉得心里有虫子在细细地啃噬,手不自觉地在膝盖上绞紧。

    我从包包中摸了出了一张贴纸,然后利索地撕下胶布,把那张粉红的卡通贴在椅背上。我盯着贴纸看了几秒,然后伸手进包里又摸出了一支签字笔,然后大笔一挥,签上了我的名字。

    几天后在办公室里,在网络上闲逛看女性频道,上面有篇文章写的是:他不爱你的九种表现,第三句就是——如果一个男人忘记你们重要的或者特殊的纪念日,那证明,他根本不重视你们这段关系。

    家卓眸光转过来,不动声色地伸手拿过,丢进了车前的置物箱。

    他眼睁睁地看着我:“从我母亲死去后,我在这样的家庭,已经过了二十年。”

    派对设在一个五星酒店,我抬头看到梦幻闪烁的灯光点亮了巨大的品牌标志,场馆外的红毯尽头一块是巨大的红色Shooting Board,是供媒体拍照采访的专区,我们经过时还早,上面空荡荡的。惠惠带着我们从记者采访通道进入,我们走进酒店时,可能开始有明星来到,楼下不断传来粉丝的尖叫。进入会场后,惠惠跟着同事工作,我们几个人浑水摸鱼四处闲逛,主办方慷慨大方,典雅烛台里燃烧着数十支摇曳烛光,主场T台上更是美轮美奂,秀场后的餐宴是摆成花朵形状的深海鱼子酱,有机烤洋芋,和杯状的精致点心,现场都是欢声笑语,客人们香槟跟水一样的喝。

    家卓微微惊讶:“是她?”

    我尴尬地看着它——金属外壳闪烁着水晶光泽,露出嫣然粉红色,一管迪奥的魅惑唇膏。

    公司里已有人提前跟家骏祝贺。

    “烧已经退了,”她过来给我换:“我是杨医生医院的护士,你要是还有不舒服,我请杨医生过来。”

    家卓微微欠身:“汪部长喜欢是我荣幸,尽兴就好。”

    我请假两天,然后又接着是周末休息,家卓每天都回来陪我。

    我情绪低落得无以复加,直接点了关闭。

    我坐在他的身旁,左看看右看看车内的装置:“嗯,好新好漂亮。”

    苏见走过我身边来,有些不好意思:“映映……”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推门进来:“江小姐,有没有好一点?”

    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我竟然和衣在沙发上缩了一个晚上,屋里子空荡荡,家卓依旧没有回来。

    我坐在沙发上,他看也未看我,径自换衣洗澡。

    一夜,他扭开书房的门,我正好坐在客厅:“家卓,怎么了?”

    为了应景我简单穿了一件褶纱裙子,但高跟鞋穿久了还是不太习惯,我其实兴致还好,但见他们玩得兴高采烈也不好提前走,待到尽兴已经是临近凌晨,惠惠结束了工作后也跟过来和我们一起,人潮拥簇着大大小小的明星往外走,我们落在后面聊着天慢慢走下楼,惠惠忽然回头喊我:“映映。”

    苏见问:“那周煜国……”

    第二日上班跟着设计师外出,春天的气候已经渐渐转暖,我穿了一件单薄的毛线开衫,谁知早春的野外寒风料峭,到半路更是开始飘起细雨,我吹了半天冷风,下午回到办公室,觉得有些昏昏噩噩,坐在我隔壁的安琪凑过来:“映映,你脸怎么这么红?”

    “那我在门口等你。”

    他在楼下厨房煮白粥然后端上楼来,然后一起吃晚餐,我看着他挽着衬衣的袖子为我进进出出,连我打针的手背有些青肿我稍稍抱怨了有点痛他也紧张得要叫杨医生,我第一次觉得,原来生病也可以是一种幸福。

    我身下的两个弟弟都还小,我实在拗不过一个父亲的轻声下气。

    我对他笑笑,低头走开了。

    “嗯,”我低声说:“我想洗澡。”

    我只好无奈地走回房间去看效果图,前段时间爸爸要求我回江氏工作,并答应我只要我回去帮忙,他会听取我的任何意见。

    他嘴角抿成深刻纹路,咬着牙道:“如果你受不了,我不妨给你自由。”

    也许如苏见所说的,我变成他的麻烦,于是他不愿再应付我。

    我指指椅背上的签名,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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