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噔噔蹬跑上楼，他从房间走出，唤我：“映映。”

    观众这时方觉醒过来，顿时跟疯了似地鼓掌大叫。

    我直起身子站稳，底下围了一圈人，老大领着我们一班同仁齐声喊：“映映，拼了！”

    他摸摸我头，语气平淡，却是字字照心：“映映，价抵千金。”

    我走过去拍她脑袋：“淫贼，看什么看？”

    越来越多人围观，有路人吹起响亮的口哨。

    我转过头，继续挥舞着手臂：“ 如果美国要成为一个伟大的国家，这个梦想必须实现。让自由之声——从新罕布什尔州的巍峨的崇山峻岭响起来——”

    “啊……”我张口：“还是不要的吧，我紧张……”

    我看到惠惠捧着DV，笑得几乎拿不稳。

    惠惠转身一把将临时匆匆赶回来的老大推了上来：“玫玫，老大为了你连手下爱将都牺牲了，有没有打动你那颗冰冷的小心灵？”

    “家卓，”我突然低声说：“让我看看你衣领。”

    自从婚后，家卓每次出差都记得给我带礼物，一般是名牌的鞋子或包包，都是年轻活泼的少女风格，显然他永远不会走进这样的店铺，明显是出自秘书手笔。

    我瞪他一眼，一把挣开了他。

    全社上下充满信心，只等老大回来庆功。

    惠惠跟我并肩，在我身边蹦蹦跳跳的，手上袋子一晃一晃，一直不断跟我说话。

    老大不在，秘书长倒是勇于承担后果，却在第二日突然被导师钦点要下乡做调研。

    “随便看看。”我问：“买好了吗？”

    我直接地答：“我喜欢他对待生命的方式。”

    我咬唇蛮横地答：“就想看看。”

    他生日是九月十二日。

    他有些微微惊讶，然后不置可否地笑笑，彷佛是听到一个小女孩童真的戏言。

    除了闭眼我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

    直至开学一周后，我下课回家来，看到家卓行李箱在客厅。

    他随即挽着身畔的女孩潇洒离去。

    我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很贵，我买不起那么贵的。”

    她看出我心思，淡淡地道：“都已是一家人，家卓唤我大姐。”

    他点点头，挑出一件，淡淡地说：“这一件很好看。”

    我侧头，看到人群旁边一个男生，身形高挑，穿棉质黑色长裤白T恤，身旁挽着一位红裙娇艳女孩，嘴角一抹淡淡嘲弄的笑。

    观众欢欣鼓舞。

    我起身给他舀汤。

    我依然真心同他致谢：“谢谢你。”

    我站在一旁，慢慢地看了一会儿她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然后对她示意比划了右边的方向。

    我上上下下瞧她，说：“有点不对劲。”

    耳边一片欢呼雀跃的时候，我恨不得一掌拍死韦惠惠。

    惠惠竟不反抗，只嘿嘿一笑。

    邓玫瞪老大一眼：“那还得看演出效果，快开始快开始。”

    她点头：“您随意看看。”

    忙碌之中听到门铃响起。

    我脸颊发烫，咬牙切齿，竟然异常流利，一篇长文背得一字不差，还抑扬顿挫地读出了丰沛情感。

    “下周我和南大校董约有午宴，但不记得行程上是那一天。” 他微微思索：“需要我过去吗？”

    我惊慌中张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异常精致俊美的脸庞，额前几缕深棕色的发落下，狭长的内双眼皮很有神，嘴角一抹微微讥笑。

    他的发尾微微扎手，他身上混合着硬质纸张和淡淡油墨的味道，那么温暖的气息。

    我屏住呼吸，有一瞬间，甚至分不清此时此刻身在何地。

    我心中隐隐的失落之情，懒得理会他。

    林宝荣笑笑站起身：“我还有事做，映映，你如果有兴趣改日邀你去香港，公司年会要开。”

    她偷偷瞄了一眼价格，咋舌：“好贵。”

    我说：“我想要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我梦想有一天，甚至连密西西比州这个正义匿迹，压迫成风，如同沙漠般的地方，也将变成自由和正义的绿洲。”

    我将一沓稿纸按在胸前，忧国忧民口吻：“我对你们如此无情，只因民族已到存亡之际，我辈只能奋不顾身。”

    大家哄笑，然后互相寒暄。

    将她请进屋，我问：“喝什么饮料？”

    晚会投票结果出来，我们输了人家九条街。

    我只好顺着她的言语，礼貌地唤：“大姐。”

    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我捂着脸拼命挤出人潮，跑向行政大楼，然而路边空无一人。

    而我似乎已不能自持。

    他对我温和地道：“我有事忙，你自己照顾自己。”

    我脸顿时有些红。

    众人大声哄笑，用力鼓掌，大声叫我名字。

    他望着我哑然失笑：“映映，为何要背诵马丁路德金？”

    夜晚的玻璃之城，灯火流光溢彩。

    他走到我身边拉开椅子坐下。

    一会，惠惠来找我，手上提了两大袋子，饶有兴致跟着我看：“映映，怎么突然要看正装？”

    戏剧社历年来的节目都是以夸张诙谐又不缺乏深刻的表演风靡全校，这次大家更不敢放松，演员们可是辛辛苦苦通宵排了几个周的戏。

    我心底最深处的那种干渴，那种于荒漠之中看到海市蜃楼的绿洲，永远可望不可即的那种渴。

    他手中那一件，细条纹的深蓝线衫，搭配浅棕色外套和同色系暗格围巾，散发着淡淡的奢靡休闲气息，这并不列属林宝荣给我的名录，也不是家卓素来简约的衣着风格，那是我在青云路一间外贸店看到的，似乎适合是出席时尚派对或是周末去喝点酒的装束，我不知道他会否喜欢，只是觉得他穿起来应该会很好看，我曾暗暗希望他偶尔能轻松一点，享受属于自己的私人生活。

    惠惠捶他：“你一边去。”

    他明显神情意外，随而诚挚地道：“谢谢你。”

    十六楼的厨房外望出去，是今生不再的盛世美景。

    我知他不愿欠我情分，努力划清界限，使我们关系维持在安全范围内。

    过了一周，家卓去香港开会，回来馈赠给我一个精美盒子。

    家卓坐在一旁陪我看了一会：“嗯，喜欢他的设计？”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我不过是想看看他穿几码的衣服。

    韦惠惠等在丽柏门口，穿着一件吊带裙，吸着杯饮料探头探脑地望。

    家卓听罢，笑得开怀：“你几时要去朗诵？”

    八卦女王韦惠惠打听了一圈回来，两眼一黑，抚额长叹：“张宇轩竟然是邓玫表弟，唉——”

    我呆呆站了半晌，才转身往回走。

    她又说：“我们快毕业了，杨睿逸要找事务所实习，也需要穿得正式点了。”

    雕像和石基之间还有一处窄窄的平台。

    一瞬间，我目光尽头忽然看到，不远处的行政大楼前一行人走出，为首的那一个瘦削挺拔身影，转身客气地身旁的几人握手，然后走向路旁停着的黑色车子。

    我在客厅看电视，麦昆的作品发表会，这个天才设计师的英年早逝，使得时尚界圈掀起了一股颓靡黑暗的英伦怀念风潮。

    我脚下一空，然后倒头从台阶上栽了下去。

    林宝荣这时打趣了一句：“都娶了老婆了，还要我做甚。”

    她对着售货员比划：“他这么高，不胖也不瘦，要穿哪个码？”

    “好了。”我听到自己梦呓一样的声音，缓缓将手抽离，梦醒了。

    他双手仍拢在我腰间，仪态潇洒不羁地对我笑，声音朗朗地传了出去：“同学，你是哪个系的，什么名字？”

    独自一人在家的黄昏，推开露台的门，不知不觉间，秋风已经渐渐凉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手上的打印稿，心一横豁了出去，清清嗓子开口：“一百年前，一位伟大的美国人签署了解放黑奴宣言，今天我们就是站在他的灵魂安息处集会。这一庄严宣言犹如灯塔的光芒……”

    很不幸，抽中那支黑色签的，是区区在下。

    真是利落潇洒的女子，我忍不住暗暗钦叹一声，转身回屋。

    我说：“那我们去吃宵夜。”

    我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大杯水，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好好地睡了一觉，起来收拾课本，整理设计图，然后发电邮联络实习单位。

    我满怀激|情澎湃：“让我们回到密西西比去，回到亚拉巴马去，回到南卡罗来纳去，回到佐治亚去，回到路易斯安那去，回到我们北方城市中的贫民区和少数民族居住区去——”

    我回房间打开，是一块芝柏的手表，淡淡玫瑰粉的腕带，表壳周围一圈细碎的钻石，非常的可爱秀气。

    我在家一边画设计图一边研习时尚杂志，几番琢磨，才忐忑地替他挑了几件衣服，按照他喜好的一贯优雅低调的风格，挑了深灰的西服套装、纯黑的双排扣软呢大衣，还有略偏时尚休闲的军绿风衣和和驼色外套。然后打了几通电话，店里派人送来，我签收，然后一件一件挂好在衣柜。

    沉静华...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