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柏钦却没注意到他的神情，眼睛一直看着蓁宁，直到看到她没有往外走，而是一步一步地缓慢挪了过来，这才转身过来刷刷埋首签了几份文件：“下午我回办公室再说，今天先到这里。”

    他待她规规矩矩。

    杜柏钦正好坐在大厅吸烟看文件，见到她出来：“去哪儿？”

    杜柏钦耸了耸肩。

    只是他出入俱是车驾，被随行官员和侍卫官一众人围得密不透风，最多不过是风衣衣角略沾了几滴雨水，怎会有那般糟糕的脸色。

    他声音略沙哑，比平时更沉了几分。

    蓁宁说：“如果罗特爵爷通过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杜柏钦照例是在深夜才返回。

    谢梓自动开始收拾桌面的文件。

    蓁宁好奇问道：“北方会否再开战？”

    两个人静静地往山下走。

    佣人将早餐端了上来，蓁宁从国内回来之后一个星期，司三就从城中的康庭酒店聘来一位中餐主厨，这位五星酒店的主厨先生姓曾，是一位胖胖的好先生，广东人，在九十年代的外出淘金热潮中出国，已经在墨国待了好些年，擅长做粤式料理，兼作几个云南菜，蓁宁很喜爱他做的烧鸡松茸菌，常常溜进厨房偷师学艺，很快适应了他的蹩脚普通话，异国遇乡音，两人聊得分外非常欢畅。

    蓁宁回报了微微客气的一个笑容。

    眼见越往山上走，空气愈发的湿冷，蓁宁轻声地说：“回去吧。”

    两个人沉默许久，蓁宁却忽然轻轻地说：“失去至亲的感受，我们都算体验过一回，非常，非常的难受。”

    杜柏钦：“不会。”

    谢梓暗暗赞叹，果然是美人儿，难怪杜家长公子要以金屋藏之。

    蓁宁说：“明年首相换届选举，对你仕途会否有影响？”

    蓁宁低下头，眼底泛酸。

    佣人立刻替他取了外衣过来，蓁宁退开一步，看佣人服侍他更衣，屋内开着暖气，他只穿了一件棉布格子衬衣，外面套一件防水风衣，说不出的清俊好看。

    杜柏钦见她已经换好了衣服，碎花衬衣和烟灰色七分裤，想起来问：“今天去哪儿？”

    谢梓回答：“进展尚好，叙职报告在办公室，可要秘书处调阅过来？”

    这句话说得太刻薄，蓁宁忍不住放声大笑。

    蓁宁在二楼的房间，听到楼下他沉沉的咳嗽声。

    杜柏钦一愣，点了点头。

    杜柏钦诚实地答：“这一次，我不主战，北方领土的分界，目前来看还不成熟。”

    杜柏钦略微凑上去，点着了烟，吸了一口，辛辣刺|激的气体吸入肺中，换取片刻的清明。

    司三站着没敢动，目光觎杜柏钦的神色。

    蓁宁告诉他：“我都调好香了，在等罗特爵爷的测试。”

    谢梓低声一句询问：“殿下？”

    杜柏钦用眼神示意他不必理会。

    蓁宁看了一会，默默别转了自己的目光，免得那目光太过灼|热迷恋。

    蓁宁开口问他：“要不要喝点粥？”

    杜柏钦瞳孔轻轻地收缩，人忽然就清醒了过来，他看了看自己怀中的人然后放开手，扶着沙发椅背站起来，默默地走了出去。

    谢梓将审核过的文件递给他，一边汇报着重要事务：“下周在首都特区召开的航空航天研讨会，这是拟出的主要议题初稿。”

    杜柏钦随口答了一句：“提神，没事。”

    蓁宁说：“那位先生似乎对你的行事颇有看法？”

    大批媒体涌至报社采访这位作者，这才调查出这位马克先生是时任农业大臣佩斯的手下一名专员，同一日，大量媒体亦拥堵在掸光大楼外的新闻办公室。

    泛鹿庄园广阔得吓人，杜柏钦掌管着这么广大的一片土地，在里面可以骑马，泛舟，园艺，野餐，整座山庄从山底的林荫大道一路延伸到半山的湖泊，不知多么的宁静优美，除了墨国军机政要的车子来来回回地煞风景，泛鹿山庄简直就是十八世纪的英伦庄园。

    蓁宁躲在房间看报纸，忍不住偷偷笑了笑，独断专横，还挺像他的。

    谢梓识相地站起来：“不了。”

    杜柏钦嗯了一声。

    蓁宁仔细看他，蓝色条纹衬衣，英气脸庞，挺直鼻梁，赏心悦目的一张脸，不过气色相比昨晚，好不到哪里去。

    蓁宁老实地答：“伯恩说要带我去划船。”

    蓁宁颇为同意地点点头。

    杜柏钦倒没料到她跟他府上的家丁这么快就如此熟悉。

    除了那一夜。

    佣人已经替他拉开椅子，杜柏钦站起来：“慢慢吃，待太阳起来暖和一点再去划船。”

    杜柏钦起身走到餐桌旁：“过来坐。”

    早晨十点，花园草地的一层薄雾散去,阳光穿透秋日金黄的叶子,洒进餐厅酒柜上叠放着的一组水晶香槟酒杯，折射出闪烁光芒。

    心底明明知道，是啊，想太多又怎么样。

    杜柏钦很快恢复了忙碌，如果他偶尔在家，会陪鲁伊和她在山坡上散步。

    蓁宁一脚踹翻路边的一个采花的大箩筐，愤怒地转身跑了。

    她的神色微微一愣，忽然就没有能够说话。

    杜柏钦按了按额头，无奈地道：“凯西女士怎么没把您留在维罗纳？”

    第二日报纸又发表评论，认为民主党此举不过是意图抹黑首相梅杰政绩，为民主党派来年春天的大选造势，作为梅杰手下最重要一员大将，杜柏钦不过是由于过于的高调的行事作风遭受了一笔无妄之灾，媒体的风向标转得太快，一时之间一场笔仗打得沸沸扬扬。

    杜柏钦抬手在烟灰缸中熄了烟，不以为意，稍微提高了一点儿音调道：“过来。”

    杜柏钦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安慰一般的轻轻拍她的背。

    杜柏钦抱着她静静伫立，怀中的身体柔软温暖，他闭上眼咬了咬牙，终于还是缓缓放开了她。

    蓁宁很有分寸地停在门口。

    杜柏钦语气平缓，却淡淡几分傲气：“你怎能指望一个管农林经济的来预算国家的军费开支？”

    蓁宁划船回来，下午又在花场逗留了半天，这才回到了大屋。

    杜柏钦这几日在家里，一楼大厅的电视开都没有开过，蓁宁只在自己的房间用电脑看新闻，政客之间的口水战蓁宁本来就是当一场闹剧，更何况从政多年的杜柏钦，怎看外面都闹得沸反盈天了，他还不是太太平平地住在泛鹿庄园，舒舒服服地地养病。

    落地玻璃窗外结出的白霜正在融化,有寒气缓慢地渗出。

    杜柏钦端起咖啡，压下喉咙的不适，轻描淡写：“嗯，一点急事。”

    谢梓拎着公文包出去，冲着她点了点头。

    爸爸走了就是走了，再也回不来了，就好像当年在牛津，他走了就是走了，曾经那么念念不忘的爱，他还不是早忘记了。

    那一夜他回家来，她在二楼的起居室喝酒，他推门进来，坐在她身旁的沙发上。

    蓁宁问：“你何时得罪了民主党的那位先生？”

    蓁宁按住他的肩膀，微微的笑意，声音很冷静：“殿下若要侍寝，何不召将小姐？”

    她这话说得非常的隐晦，杜柏钦却是听明白了。

    杜柏钦接过浏览，他抽了一支烟，夹着笔的手往右边摸索打火机，谢梓已抢先一步站起来，打火机清脆一声，燃起一小簇暗蓝色火苗。

    杜柏钦纵然是有万贯家财乐意养一个闲人，她住在这里算什么，每天吃喝玩乐，就是没有人身自由。

    有一日下午蓁宁从一楼的实验室出来，看到他的车驶进来，他下车往大厅走来，不知是淋雨还是吹了冷风，脸色煞白，也没有理会她，径自进了书房。

    杜柏钦站起身：“我陪你去。”

    谢梓点点头：“我通知秘书室安排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