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诉你一个秘密吧。”

    夏啾啾喝了口啤酒，有些无奈道：“但我不是读书，我变成画画，我就发现，我可以坐着五个小时都不动，画一天都不觉得累。可是不累代表我不努力啊？不是的呀，我每天花这么久的画，不是我的努力吗？”

    江淮安察觉她不对，推了推她道：“你在想什么呢？”

    夏元宝瞪了夏天眷：“你妈不常买高仿吗，那些人也是想，你妈这么有钱，怎么会买假货……”

    杨薇笑了笑，没有多说。

    没有几天，夏啾啾就开始准备联考。南城是省会城市，他们省联考刚好就在南城。

    夏啾啾诧异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啊？”

    “当然的呀。”江淮安笑着回抱她：“夏啾啾。”

    你考清华，我在清华烤面筋，好棒棒哦。

    这话让夏啾啾愣了愣，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回想起过往的江淮安来。

    “有时候我会很茫然，尤其是听妈妈和你说，女孩子不用努力，只需要开开心心过完一生的时候，我就会想，那为什么，我不能开开心心过一生呢？”

    那时候过节没有这么多花哨，夏啾啾看见别人家跨年有很多玩的东西，就和夏元宝何琳琳说，他们也要一个专门的跨年仪式。

    看着那枚求婚戒指，夏啾啾突然觉得头脑嗡鸣作响，她感觉头部剧烈疼痛起来，忍不住扶着头退了一步。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便分开了去，回到沙发上，两人靠在一起，一时居然有些尴尬，也不知道做什么。江淮安想了半天，抽出卷子道：“我再给你讲几道题吧……”

    夏啾啾有些不明白，江淮安轻笑出声：“告诉你，夏啾啾，我爱你一辈子。”

    元旦在姐弟两的互诉衷肠间悄然过去，冬雪也在那个夜晚飘然而下，落满了整个城市。

    “梦见你是我女朋友。”江淮安说着自己的梦境：“我们两总是一起去吃火锅。周边很多人，你和现在不太一样。”

    刚才是谁，在发呆不吃饭来着？

    他看着她的时候，其实也是像江淮安刚才那样，温柔的、宠溺的，但没有太多的爱意。

    夏啾啾喝着最后一口汤圆汤，听夏天眷慢慢道：“姐，努力会觉得幸福吗？”

    夏啾啾扭头看着烟花慢慢燃尽，让手保持着随意搭在扶手上的姿势，有些羞涩道：“戒指……带上啊。”

    “夏啾啾，”江淮安半蹲在地上，捧着她的手，笑眯眯看着她道：“你真的很像个小老太婆。”

    “我……没想很多啊。”

    老年人熬不住夜，吃完饭后，夏元宝就带着何琳琳要去睡觉，去之前，夏元宝回头询问夏啾啾：“你是不是要去参加艺考了？”

    于是她选择什么都不想，靠在江淮安肩头，一言不发。

    夏啾啾抿唇笑了笑，然后背上自己的包，走了下去。到了大门外面，夏啾啾就看见自家车停在门口，夏元宝亲自着开车，何琳琳坐在副驾驶上，朝着夏啾啾打招呼：“走，我们全家为你助威！”

    夏啾啾听了这话，愣了愣后，重重点头道：“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好久后，才听江淮安道：“咱们会一直在一起。”

    等杨薇挂了电话，黎明的光落到房间的那一刻，电话玲骤然响了起来，夏啾啾看见上面的名字，跳跃着三个字“江淮安”。

    夏天眷没说话，夏啾啾喝完最后一口，将啤酒罐放在桌上，她准备离开，转头去看见自己弟弟那张俊朗的侧脸。

    于是他们就讲题讲到了了一点半，夏啾啾有些困了，江淮安才送着她回家。

    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道：“今晚要吃汤圆，就早点和我说啊，我就不出去了。”

    一家人一面吃一面说话，说的都是些玩笑话，夏元宝打趣着夏啾啾手上的戒指：“这戒指不会是锆石的吧，看上去真是太闪耀了。”

    夏元宝原本还想说什么，但何琳琳开口之后，他非常没有骨气的，怂了。

    这样的不安让他急促于用什么事情确定下来，或许别人眼中这不过是两个高中生自以为是的浪漫，然而此时此刻那句话，却是他发自内心，用尽了所有勇气说出来的话语。

    “老大饶命老大饶命，”夏元宝用那圆滚滚的身材扑倒何琳琳狡辩：“夫人您就饶了小的一条狗命了吧！”

    夏啾啾不好意思道：“你现在还没看过外面世界多大呢，就想着和我结婚，那万一你以后找到真爱，和我离婚了，我不是很吃亏？”

    “江淮安，”夏啾啾举着啤酒，满脸认真：“明天高考，务必要全力以赴，你我清华相见，才有未来！”

    “我听说你们艺考要到处跑的是吧？”

    顾岚走过来，她捅了捅夏啾啾：“走吧。”

    “犯得着犯得着，”夏天眷从后排摇下车窗来：“姐别磨蹭了，赶紧上来，我们要出发了！”

    听到这话，夏啾啾沉默下去，她靠在江淮安肩膀，抿着唇，一言不发。

    寒假匆匆而过，夏啾啾的联考成绩也出来了。她成绩考得不错，分数和顾岚差不多，为此大家特意庆贺了一番。

    “我们如何追寻呢？就是通过学习，通过奋斗，通过这些积极的行为，去感知那种灵魂的触动。”

    江淮安静静握着她的手，全身心投入在她此刻是否安好上。

    江淮安赶紧缩了缩，躲在夏啾啾后面道：“没没没，我很小只的，你别同我计较了，赶紧送你姐姐去考试吧。”

    后来她和江淮安在一起的时候，江淮安就是这样的，每一年跨年，不管在哪里，哪怕是在美国，他都会回来，陪她一起跨年，然后说那一句我爱你。

    听了这话，夏元宝点了点头，明白了过来道：“那你到时候告诉我，我陪你过去。”

    江淮安见她似乎有几分真的要动怒了，赶忙挽救：“我和你开玩笑呢，你看我怎么可能和你离婚，我答应你，咱们结婚的时候，我就和你签协议，如果我们离婚了，我净身出户，你看怎么样？！”

    夏啾啾还是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不行，明天江淮安高考。

    夏天眷没有说话，两个人抱着膝盖，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

    江淮安穿了黑色大衣，裹着围巾，带着金丝边眼镜，厚着脸皮笑着道：“那个，叔叔，我可以一起去送夏啾啾吗？”

    夏天眷有些不理解，夏啾啾笑了笑：“只有习惯才真正的改变，而让你所察觉的东西，那都不叫改变，叫改变的过程。”

    他总觉得有什么在逼近，逼着他不得不去做出这样的举动来。无形中仿佛有什么在推动着时间和行为，让他总是有种感觉，他可能会随时失去夏啾啾。

    高考前一周学校开始放假，给学生一个充分的复习时间。夏啾啾除了每天早晚安，根本就不出现在江淮安的世界。直到高考前一天，夏啾啾突然接到了江淮安的电话，夏啾啾刚按了接听，就听见江淮安含着笑的声音：“下来。”

    以前没有发觉，她总觉得江淮安对自己的爱情，天地可鉴童叟无欺，然而在此刻和如今的江淮安对比起来，她却猛然察觉了不对劲。

    她听着夏天眷有些疲倦的声音：“可是，姐，我并没有觉得幸福啊。”

    不是的。

    夏天眷听着夏啾啾的话，垂下眼眸道：“姐，我能考上个好大学吗？”

    “告诉我什么？”

    “爸你别瞎说，”夏天眷赶紧给江淮安正名：“江哥可有钱了，不会拿假的糊弄姐姐。”

    “嗯。”

    六月的夏天特别燥热，高考前一个月，夏啾啾和江淮安几乎都没见面，夏啾啾不敢去打扰江淮安，怕他出什么岔子。

    江淮安微笑不语。

    “我特别叛逆，”夏天眷声音里带着迷茫：“就是我想，我得开开心心的过这辈子，这不是你的特权，我也该能拥有。”

    夏啾啾眼睛睁大了来，随后赶忙冲下了屋子，来到大门前，就看见江淮安站在路边，穿着拼接色的T恤，手里握着手机，看上去张扬极了的模样，咧嘴一笑道：“来啦？”

    她爱江淮安少年时那份少年纯粹，也爱未来江淮安那份仿佛是被时间刷干净的通透温柔。

    真正的江淮安，当他爱一个人的时候，眼神炙热如烈阳，绝对不是后来那样，平和宠溺，带着些无可奈何。

    说出这个词，江淮安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意思就是，咱们这个年纪，你就能想到离婚，想得也太长远了。正常人不都是在想能不能熬到结婚的时候吗……”

    一直以来都是网上的人夸她，夸她画得好，有灵气，却从没参加过任何实际相关的考试。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啊？”

    夏啾啾觉得有点憋屈，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她和江淮安，似乎还是有点年龄差距的。老黄瓜刷了绿漆还是老黄瓜，江淮安现在就是货真价实的青葱年华。

    这个认知对于夏啾啾而言有的伤，她闷了一口血在胸口，看着江淮安一句话说不出来。

    一家人进来，围着茶几，坐在地毯上，一人端了一碗汤圆在面前。

    “那我考清华。”夏啾啾一脸认真，江淮安小心翼翼：“我呢？你如何安置？”

    后来的夏天眷，再没有过这样的清澈简单。他算不上很差，可决计也算不上好。随随便便考了一个大学，继承家业。然而此时此刻，坐在她身边的夏天眷，还没有被世界打磨，哪怕只是一个侧脸，就能让你感受到那份少年锐气。

    考试当天，夏啾啾早早起床，就收到了江淮安的信息：“加油！”

    “再忙也没你的事儿重要。”夏元宝拍了拍肚子：“爸爸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公司不要都可以！”

    夏天眷有些犹豫，其实他想说肯定可以，却觉得说话还是留三分比较好。夏啾啾拍了拍他的背：“瞎说，你姐肯定能考上个好大学的好嘛！”

    她立在考场里，鼻尖描绘过画上人物的眉眼，忍不住微笑起来。

    “我也不知道，”夏元宝叹了口气：“本来在公司里呆着，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特别想你，我就赶紧回来了。回来后想着你爱吃汤圆啊，就让你妈赶紧煮点汤圆。咱们家也好久没有一起跨年了，赶紧吃吧，吃了消会食儿，就去睡吧。”

    “嗯，是啊。”

    夏啾啾应了声：“好。”

    江淮安弯起眉眼，温和出声：“想请你吃火锅，所以我来了。”

    “一时努力哪里觉得幸福啊？”夏啾啾实话实说，她往前探过去，从茶几上拿了啤酒，开了盖，听见“噗”一声气体爆开的声音后，她分了夏天眷一瓶，慢慢道：“一时的努力，只会觉得特别痛苦。”

    喊完之后，夏啾啾和江淮安坐到位置上，老板上了锅底，夏啾啾要了两罐啤酒。

    夏啾啾迷茫回过头，看见眼前的江淮安，她张了张口，一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啾啾有些尴尬直起了身子：“那个，爸……妈……”

    “嗯？”

    “不用了吧……”夏啾啾睁大眼：“爸你不是挺忙的吗？”

    那时候夏元宝还没发财，他们还在一个小镇里，70多平米的房间，住着四口人。夏天眷还是个只会跟在夏啾啾后面的小屁孩儿，夏啾啾是一个喜欢提很多要求的小屁孩。

    两个人一起走进考场去，江淮安看着那个小姑娘的背影，慢慢微笑起来。

    江淮安见状赶紧拉车门上车，挤上了后排。夏天眷怒目相向：“你太大只了，下去！”

    夏啾啾握着江淮安的手，气势汹汹进了店铺。

    夏啾啾没说话，片刻后，她点了点头道：“好。”她抬眼看着夏元宝：“爸爸，我会努力的。”

    说着，夏啾啾便跑回去，换了一套T恤短裙的装扮后，扎着马尾就从楼上下来。江淮安含笑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模样，眼里全是宠溺。

    夏啾啾咧嘴一笑，转身离开，走向了安检。

    “真……”

    “以前我在书上看过一段话，它大概意思是说，什么是幸福呢？幸福是一个追求灵魂圆满的过程。我们出生之前，拥有一个完整的灵魂，当我们生下来，这个灵魂里有许多东西就被抽出来，散落在着世间。我们终其一生，都是在寻找这些灵魂的碎片，什么时候圆满了，什么时候就幸福了。”

    “你……”夏啾啾犹豫了片刻后，给江淮安找到了出路：“你来清华烤面筋吧。”

    听着这话，夏啾啾满意了。

    夏啾啾坦然出声：“你等我，我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