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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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感情都是有极限的。

    江淮安没说话，低头开始收拾行李，江城气得胸膛激烈起伏：“你要走哪里去？这里是你家，你现在才高中，你又要出去当你的小痞子了？”

    “如果言语伤人也是伤人，那你已经伤害我很多次了。”

    江淮安听到这话，点点头道：“行，我收拾了行李，回家去洗。”

    江淮安从江城眼里看到了一些恐惧和茫然，他不明白江城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只是放开江城的手，平静道：“以后你不要随便打我，哪怕是阿猫阿狗，也没有这样想发脾气，想打就打的道理。”

    “你是不是特别想我考清华？”

    他有点害怕，这样的恐惧将他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直到他看见江淮安抽出抽屉，拿出了一本相册。

    夏啾啾看着他的模样，心里有些难受，从袖子里拿出纸巾递给他，认真道：“别擦得这么狠，可疼了。”

    “江淮安你别太过分，你看我们家怀南……”

    这样的江淮安，才能配得上夏啾啾。

    他有些狼狈，用袖子狠狠擦着自己的脸，想要让人看不出他哭过的样子。

    “我想你过得好。”

    听到这话，江淮安嘲讽笑开：“凭什么呢？他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他的妈妈在我妈病重的时候想尽办法缠着你要进我们家门，你还让我照顾他，你脑子没病吧？”

    夏元宝轻咳了一声，假装淡定道：“我们也就是来要个道歉……”

    江淮安：“……”

    抛开叛逆的时候，江淮安不是个不会说话的人，相反，他甚至很擅长于和别人沟通。

    “你是哥哥，”江城皱起眉头：“以后江家都是你的，你得学着照顾怀南。”

    她在守护他，她在为他战斗。

    “你对我最好。”

    “嗯，”江淮安接过纸巾，艰难笑起来：“不好意思，我们走吧。”

    他的尊严从来不是他通过让江淮安害怕获得，而是江淮安给的。

    “大声点！”

    “所以，这个事情，就该翻篇了。”

    他没有回应江城的话，只是安安静静收拾东西，江城看着江淮安的动作，实在是无法忍耐他的忽视，冲了过去，扬起手，一巴掌抽了过去。

    可说着这些话的夏啾啾，仿佛是一只露出爪子的小豹子，龇牙咧嘴看着这些人，又凶又坚定。

    他刚提步，江城就跟着走了上来，等进了他房间，关上门，江城立刻道：“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刚才不说话，是不想闹得太难看，你还真要走？！”

    “我让你别说话！”

    你不管，总有人管。你不爱江淮安，总有人爱他。

    这样的话难免让人误会，夏啾啾瞬间红了脸，她扭过头去，看着旁边树枝上飞落下的鸟，僵着声音道：“还有好多人呢，我们都对你很好。”

    江淮安沉默，夏啾啾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甚至于，连那么一句‘对不起’，他都说不出来。

    江淮安是赶回来的。

    放在过去，江淮安早就和江城吵了起来，然而如今夏啾啾在外面，她在，就仿佛是有了一根定海神针，将那滔天浪潮抚平，让他冷静下来。

    那温度从指间一点一点蔓延到他的心，他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只是当时没有明了，于是扭过头去，握紧拳头，认真喊了句：“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他抬眼看向江城，语调平静：“以前我一直希望你认可我，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对我。我妈的事，我不能原谅你，可是那么多年感情始终是感情，我内心里，总觉得你是我爸。所以江怀南来的时候，我会难过。以前你只对我一个人，后来你对两个人好，对江怀南比我好。”

    江淮安走进屋里来，看见夏元宝和夏天眷，抿了抿唇，先鞠了个躬：“不好意思，我弟是个王八蛋，我替他向你们道歉。”

    也不过如此。

    “麻烦你，”她目光里落着他的倒影，合着清晨的阳光，生机勃勃，恍若新生。他看着那双眼睛，不由得有些恍惚，随后听见那人的声音：“以后能不能不要只看着这些人渣，看看我们啊。”

    他不知道怎么和自己的孩子沟通，他的父亲从小教育他就是打出来的。他从来都是这样，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内心所有的顾忌和温柔。

    说着，江淮安低下头，将衣服整齐叠好放在行李箱里。

    他一开口，所有人就朝着他看了过来，夏啾啾愣了愣，随后有些心虚缩了缩。

    他冷静看着江城，语调平和：“这个家没有我的位置，你有你的妻子，也有你心疼的小儿子，不需要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对谁都不好。”

    江淮安提高了声音，冷眼扫过去：“道歉！”

    江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重要，而他也不是他以为那样，深陷苦海，无人相救。

    夏啾啾的话回响在江城脑海里。

    “夏啾啾，”他转过身，拉着行李箱，没敢看她：“以后，我还会是第一。”

    宋哲家和江淮安家住在一个小区，大清早出门去补习班的时候就看见了夏啾啾家人出现在小区里，于是赶紧给江淮安打了电话。于是江淮安吓得连滚带爬狂奔回了自己家，他太清楚自家是什么情况，夏啾啾家里来，他怕他们吃亏。

    江怀南闭着眼睛，大吼出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江城被江淮安吼傻了，他呆呆看着江淮安，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夏啾啾点点头，她本来想拉他，但又想到是在他家院子里，于是她将手放在他的行李箱的拉杆上，垂下眼眸道：“走吧，我带你回去。”

    “江淮安！”许青青提高了声音：“你替谁道歉呢？”

    听到这话，江淮安笑了笑，终于拿开了放在江怀南肩膀上的手，江怀南顿时仿佛从巨兽手中死里逃生一般，大口大口喘息。

    “看看你管教这些年，我他妈被你管成什么样子？！但凡你不要这么偏心，但凡你夸我几句，但凡你对我温和一点，但凡你不要在江怀南拿我玩具时候说‘他是你弟弟，你让着点’，在许青青恶心我的时候让我叫他妈，在我和江怀南打架时候罚我们一样跪着，然后让我看着许青青对他儿啊宝啊的喊，我他妈会走到今天？！”

    江淮安走到瑟瑟发抖的江怀南身前，将手搭在江怀南肩膀上，微笑道：“二弟，做错了事就要认，你要是不道歉，哥哥就要再教育你了。”

    然而在他开口之前，他听到了她的话。

    然而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啾啾在，他一想到那个人就坐在外面等着他，他就觉得内心柔软下来，柔软而坚强。那曾经像刀一样的言语，根本撼动不了他半分。

    他说得一脸真诚，夏元宝还有点心虚，他瞄了一眼旁边被包得像粽子一样的江怀南，对方听见江淮安说再打一次的时候就绷紧了身子，似乎完全相信了江淮安的话，自己仿佛随时可能再被打。

    平时他见着这个人的时候，总觉得她像个小孩子。天真的、单纯的、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里，怕这世间的现实磕绊了她。

    他的心是暖的，看他们吵的激烈，他不想让夏啾啾再为他吵下去，于是急急出了声。

    “没事，”夏元宝摆着手，不知道怎么的，在这个少年人面前，居然觉得有那么几分窘迫：“其实我们就是过来看看，那个，事情解决了……”

    “对不起！”

    江淮安盖上巷子，拉上拉链。

    不仅过去是，为来也是。

    江淮安早就能反抗他，早就能轻而易举接住他的拳头，只是他曾经没有这样做而已。

    许青青听了江城的话，露出愤怒的神色来，还想争执，却被江城提前拉住了手腕，冷声道：“别在外人面前闹笑话。”

    江城吼完，他看着江淮安，似乎是有什么想说，然而憋了半天，却只是道：“回来就回来吧，赶紧去洗澡，像什么样子。”

    听到江淮安的话，江怀南骤然想起那天被江淮安按在地上打的时候，他看见旁边许青青被江城拉着，知道自己是指望不上许青青了，憋了半天，终于道：“对不起……”

    都说，等孩子长大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