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韩令垂下眼皮，看着季泠伸出来的手。

    季泠噗嗤笑了出来。

    “少夫人这是怎么了？”芊眠奇怪地道。她倒没觉得韩令给季泠治疗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屋子里一大群人呢，最要紧的是能治好季泠。

    因为他们俩人太合适了，就像老天爷造出来的凹凸二字一般，恰能严丝合缝地合起来。

    楚寔笑而不答。对王梓燚他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位县主可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易近人，其实也是被宠坏了。你若听了她的话，以为她真羡慕那种福气，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你若是稍微受她的魅力所诱惑，她转身就能对你弃若敝履，应是觉得没劲儿了。

    楚寔走过去，轻轻摇了摇季泠，“阿泠。”

    季泠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嗯，应该这两日吃胖了一点儿。”

    每次以内力调养只用持续半刻钟，韩令起身朝楚寔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楚寔愣了愣，立着没动。

    治病的法子也并不复杂，只是每日都需要韩令用他的独门内力替季泠驱寒。唯一的难处就是韩令需要用手掌贴着季泠的背脊，不过好在季泠还是可以穿着中衣的，倒也露不了什么。

    “我会让任贵和桂欢都守在你屋子外面，屋里芊眠、水晶、核桃不是都在么？”楚寔宽慰道。

    在温泉里，季泠往下缩了缩身子，将脖子枕在池边的玉枕上，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尽管楚寔待她很好很好比任何人都好，可他的人却从没向她敞开过，她也从来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他把一切都掩盖在了那张“表哥”的面具下。

    季泠托着下巴反问了芊眠一句, “明明表哥和那位成康县主什么都没有，怎的你们一个两个就都觉得我是给她腾位置了呢？”

    “南原难道不是人？”楚寔反问。

    “不想治？”楚寔问。

    可季泠却再次意识到了楚寔的怪癖。上回她的手被连玉扶了扶，他就逮着她的手替她擦洗了半日。这次大清早的又让她沐浴再泡澡。

    这话倒是把季泠更问着呢，不好意思地道：“我还以为你在城里住呢。”

    “表哥，一定要这样治吗？”晚上季泠趴在楚寔的怀里弱弱地问，她很不能接受别的男子碰她，尤其是在连玉那件事之后。

    “少夫人怎么又想着造纸了？”芊眠问。

    就算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那么以后楚寔会不会觉得这对妇德有伤呢？

    而楚寔的书房等闲人都是不许进去的，至少季泠嫁给楚寔这么多年，都是没去过的。以前繁缨倒是在书房里伺候过，后来季泠听她偶然提起，也不过就是在书房外头的待客厅伺候，但后面那一进的三开间书房她却也是不能进去的。

    韩令将三指搭在季泠的手腕上，季泠立即便感觉有股热流从她的手腕处开始爬升，沿着小臂、大臂到了脖颈，然后往下。那种感觉十分的怪异，让她有种被人抚摸的感觉，这让她很不适，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轻声道：“表哥。”

    楚寔笑而不答。

    这日的温泉泡得并不愉快，季泠没泡多久就起身了，刚穿戴完毕走出去，就听见了园子里一阵熟悉的银铃般的笑声。

    季泠点点头，“才泡了回来，正要睡呢。”

    季泠摇摇头，表示不想。说起来可能有些滑稽，命自然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何况只不过就是隔着衣服用用内力。

    “楚少卿这是笑什么啊，笑我棋下得不好么？”王梓燚娇嗔道。

    “浑身都暖洋洋的，比泡温泉还舒服，所以不小心就睡着了。”季泠道。

    “是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季泠念到这儿就念不下去了，只看着楚寔那若有所指的笑意而脸发红。

    因为只能穿中衣，所以也不能去大厅里治疗，季泠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却无比的依赖楚寔。

    “表哥。”季泠有些受不住地叫了一声，望向楚寔。

    芊眠愣了愣，拿眼去瞧楚寔，只听楚寔道：“把手绢拿开吧。”

    这话问得芊眠一愣, “我，我就直觉。”

    楚寔奇道：“我怎么不来？这不是我家么？不回家我睡哪里？”

    楚寔坐起身捉住季泠的手腕道：“阿泠，你在说什么？”

    芊眠气得跺脚，却又拿装傻的季泠无可奈何。

    闲得无聊，手里有没有力气，恰好这庄子附近有一大片竹林，季泠便又开始吩咐人帮她砍竹，指挥着人断青、翻摊、缚料。

    王梓燚笑道：“楚少卿这是一丁点儿都不愿意夫人受委屈啊，叫人好生羡慕她的福气。”

    然而这对季泠来说就意味着要和陌生男子共处一室，她的名声将来只怕会声名狼藉。老太太和苏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再想想楚寔，将来出门若是让他被人指指点点，她又如何舍得。

    “楚少卿和夫人可真恩爱。”王梓燚道，已经数不清这是她第多少次说这种话了。“青梅竹马的感情果然不一样。若是到了别人家里，夫人进门这都六、七年了还没为你诞育子嗣，只怕男方早就纳妾了。”

    “自然记得。”季泠虽然这些年更专注于厨艺，可好歹也是老太太养大的姑娘，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皆通的，只是比不得那些出名的才女，但平日里应付应付还是有能耐的。

    楚寔走到季泠身侧，一手放到她肩上，示意她安心。

    若是寻常的，绣个荷包或者做件衣裳什么的，季泠也会，但并不比别人好多少，再说万一让楚寔今后的妻子看到了，也不好，难免惹人膈应。可纸就不一样啦，是放在书房的。

    季泠不语。

    华清池那边的庄子虽然不及督府舒服, 可胜在清净, 而且有温泉可以驱寒, 对季泠来说更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儿芊眠赶紧摇摇脑袋，桂欢父母双亡，家里一点儿根基都没有，她才不愿意嫁给他呢。

    韩令又点了点头，“我要把脉。”

    楚寔在温泉解了乏，自然就轮到季泠“侍儿扶起娇无力”了。不过好在楚寔这样的大忙人，能陪着季泠的日子并不多。

    “我发现你最近比以前爱笑了。”楚寔的观察力不可谓不敏锐，才不过两三天就发现了季泠的不同，到底还是枕边人呐。

    王梓燚说的纳妾可不是繁缨那种通房提上来的，而是正儿八经的纳妾，要写文书的，选的女子也是要知书达理的。

    季泠乖巧地点点头，洗澡的时候却一直沉默不语。

    西屋如今已经腾空，只在正中留下两个蒲团，季泠坐在前方，韩令则坐在她的后方，双手抵在她的背心，屋子里安静得只听得见呼吸声。

    季泠来得很慢，慢得王梓燚的杯中茶都喝淡了，还跟楚寔手谈了一局，用的是快棋。

    “胡说什么呢，自然是少夫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楚寔道：“今早是有事儿出门了，所以才没送你过来，你今日泡温泉了么？”

    “表哥。”季泠绕过树丛，她如今走路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只是走得不快，略走走就容易累而已。

    季泠看到韩令点头，先才的不适瞬间就消失了，她惊喜地看向楚寔，虽然没说话，可眼神却表达了一切。

    楚寔缓缓收着棋，“县主也见过阿泠，她禀性最是柔弱，家里人多了难免会受气。”

    “县主今日来寻我是有什么事？”楚寔道。

    晚上楚寔骑马进了庄子，季泠正要入睡，听他进来又赶紧起身，“表哥，你怎么来了？”

    这末一句将季泠逗得不行, 笑得瘫软在床上。

    楚寔回捏着季泠的掌心, “阿泠，一切最后都会好的。不过能不能生孩子这个我真不能保证。”他俯身在季泠耳边低声道：“不过我会努力耕耘的。”

    因是陌生男子，季泠也没敢多看。

    王梓燚想叫也叫不回来。她知道这是规矩，哪怕她从来不拘小节，可到了楚寔府中，也不能由他出面接待，而她夫人却不露面的道理。

    “阿泠。”楚寔看到了季泠的衣角出声唤道，不让她在继续躲在树后。

    她是真的想开了，开心也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她不想将来楚寔回忆起她，总是那么苍白，沉默而没有笑容。他希望他想起她的时候，是笑着的。

    韩令终于松开了手，也看向楚寔，“的确是塞北的三九蛇。”

    楚寔将季泠拉过来抱在腿上坐下，“那你记得那句诗的左右之句是什么吗？”

    楚寔上下抚摸了一下季泠的手臂，“放心吧，明日他给你内力调养时，我会在旁边的。”

    “其实后面还有两句，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楚寔道，他的呼吸渐渐粗了起来。

    季泠向韩令见了礼，毕竟是楚寔千辛万苦请来的可救她性命的人，行礼这是必然礼节。

    季泠先是一喜，然后又愁道：“那你不在的时候怎么办？”那韩大夫已经事先说明了，这至少得持续大半年，一天也不能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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