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些微风声，季泠走上台阶，进了珊娘的屋子没看见人，再往内间走，抬头一看险些没吓死，她急急地跑上去抱住珊娘的腿，大叫道：“来人啊，来人啊。”

    “戴先生娘子病弱，看中珊娘，只是因她好生养的缘故。”楚寔道，一举粉碎了季泠那点儿子梦，她还以为戴文斌是中意珊娘这个人呢。

    那一夜珊娘在主屋外弹了很久的箜篌，带着丰沛的感情，连她自己都觉得那是她技艺的最高峰值。

    季泠拿了手绢给珊娘擦了擦眼泪, “珊娘姐姐，我不敢替表哥做主, 不过我现在有个主意，你想不想试一试？”

    早起，季泠陪着楚寔用饭，照例是寝不言，食不语，所以楚寔开口说话时，她惊讶得筷子都险些没拿住。

    楚寔喝了口茶，将茶杯方向后才淡淡地道：“知道错了就好。这世上升米恩，斗米仇的事儿比比皆是。”

    珊娘看着季泠不说话。

    季泠见楚寔脸上已经有不耐之色，本该不再开口的，可珊娘泪盈盈的模样浮现心头，她不再努力一把总觉得对不起她，所以季泠越发柔和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撒娇地道：“表哥，我们真的不能留下珊娘姐姐吗？”哪怕是为了我行不行？这话季泠没敢说，因为她自知没那个资格。

    珊娘紧紧地握着季泠的手，“泠妹妹，我……”

    楚寔的这句褒奖虽然让季泠觉得有些小小的开心，但却听出了一点儿潜含义。果不其然楚寔接着道：“我不会纳珊娘的。”

    珊娘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则更惨白，她就是也明白季泠的意思, 所以才会生病的。

    季泠听出了楚寔言语间的不屑，喃喃地不知该说什么。

    直到楚寔走后，季泠都还有些发呆，楚寔说他不缺女人是个什么意思？她不能不去想，总不能是在外面置了外室吧？

    “还有事么？”楚寔这是下逐客令了。

    “阿泠，戴先生想娶她，那才是珊娘最好的归宿。”楚寔道。

    其实季泠不想对珊娘说这样的重话的，然而珊娘如此做的确会陷楚寔和她于不义。

    不过想起珊娘的忧伤，季泠还是忍不住争辩了两句，“可是表哥，珊娘姐姐，美貌贤惠，温柔婉静，她一颗心都系在你身上，你真不愿纳她么？”明明梦里楚寔就曾经纳过珊娘的，是不是说明楚寔也是可能会纳珊娘的？

    季泠决定快刀斩乱麻，于是低下头道：“对不起，珊娘姐姐，表哥说他近日无心纳妾。”

    季泠知道楚寔说的戴先生就是戴文斌，她完全没想过戴文斌会想纳珊娘。她摇了摇头道：“可是珊娘姐姐无意于戴先生。”

    然后又想起楚寔让自己去劝说珊娘的话，那已经不是商量而是在命令自己了。

    季泠没说话，只是用那双小鹿似的水汪汪的眼睛乞求地看着楚寔，在她看来，这件事要解决实在太简单了，只要楚寔肯纳了珊娘，不是皆大欢喜么？可楚寔偏偏就不点头，只为了戴文斌的一句话，指不定戴文斌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毕竟季泠可从没见过戴文斌对珊娘有特殊表示。

    急切之下，季泠又怕珊娘还会再次想不开，不得不说出重话，“珊娘姐姐，你便是自己不想活了，可曾为我和表哥想过？你若是在府中吊死，外头人会怎么想？”

    有了希望之后，珊娘的病很快就好了。她知道这样做会落人口实，可她也实在顾不得太多了。

    “珊娘姐姐。”季泠朝珊娘扯出一丝笑容。

    楚寔似乎早料到了季泠的反应，“这却无妨，总比她嫁个对她无意的好，你说是不是，阿泠？”

    珊娘摇摇头还是哭，“阿泠，别再劝我了。我这辈子就这样了，爹爹出事那会儿我就不该苟活于世的，后来沦落风尘，苟且偷生，也怪不得大公子瞧不上我。”

    珊娘的眼泪从眼角滚出，觉得心里有愧，季泠如此诚心, 她却还曾怀疑过是她不愿意楚寔纳她。

    若楚寔真有心于珊娘，不用季泠开口, 他也会纳了珊娘。季泠可不敢小瞧状元郎的脑子，她不信楚寔会不知道珊娘的心思。

    珊娘低声道：“放心吧，我不会再做傻事的。”

    这么直截了当，让季泠简直措手不及，只能呆呆地问，“为什么啊，表哥？”

    季泠匆匆离开了珊娘的屋子，心里也难受，走到园子里的秋千上坐下。这架秋千是前任知府留下的，想必是闺中姑娘喜欢才架上的。

    季泠赶紧道：“不是这样的，珊娘姐姐。表哥不纳你，是因为戴先生有意于你，你可还记得咱们一起去请的阳山先生，当时戴先生也在的。”

    楚寔道：“我并不缺女人。”

    “昨夜是珊娘在弹箜篌？”楚寔问。

    “表哥。”季泠有些怯怯，知道楚寔已经不耐烦了，可有些话她还是得问，“你说戴先生于珊娘姐姐，究竟有几分意啊？”若只是淡淡，季泠自然希望能为珊娘寻个疼她爱她的人家，若是有真意，那嫁给戴文斌却也不错，至少她和珊娘还能常常见面。

    等人都被打发了之后，季泠才看着珊娘道：“珊娘姐姐，你怎么那么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