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品尝蜀地小吃，既然是来拜佛的，当然要先进寺里，方才显得出诚心，她虽然不佞佛，可跟着老太太那么多年，敬畏之心比寻常人还是要更多几分的。

    觉皇殿，也就是大雄宝殿的院子里，香客可谓是里三层外三层，殿前一丈长的铜炉内，插满了香烛，旁边还有不少人在烧纸钱，熏得季泠不由咳嗽了一声。

    寺里的知客僧见着芊眠扶了季泠进门，只觉陌生。城里拜佛的大户女眷他基本都认识，眼前这两位却是陌生。可看那排场，后面还有两个婆子、两个小丫头跟着，显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女眷。

    季泠细心听着，走到供奉婆娑三圣的殿堂时，自然要脱下帷帽进去行礼。不过她脸上依旧戴着薄纱，楚寔似乎很不喜欢她人前露面，因此她除了在屋子里会不用薄纱罩面外，出了二门都是要戴的。

    这粥楚寔在老太太那边也喝过，不过即便是王厨娘熬的也没有季泠熬的香。燕麦、桃仁都是季泠自己挑的，她怕桃仁皮苦涩影响口感，还自己亲手刮了的。粥稠得刚刚好，多一份水则失之浓香，少一分则偏于糯实。

    “信女诚心恳求佛祖能另赐寔表哥一段良缘，信女愿从此常伴我佛。”季泠如是想。她是真的一点儿野心也没有的人，反而觉得不胜压力，于己于人都无益，若是能出家做个尼姑，对她也没什么影响，指不定还自在些。

    然而季泠和芊眠都不怎么有经验。季泠就不说了，芊眠虽然曾经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可哪里比得上南蕙等大丫头，外头的事情她也是一知半解的，很多事儿都不知道如何安排。

    旁边的小沙弥看了也着急，可他威望不够，来上香的妇人也不理会他。拜佛嘛，越是抢越表示诚心。

    季泠想了想, “把今日你给我熬的安神汤热一热, 我端去给表哥。”季泠对楚寔却也没什么居心, 更不提什么爱慕, 那是她万万不敢有的心思, 也没往那个方向去想，她就是想着力所能及地为楚寔做点儿事儿。

    季泠行礼时，有小沙弥来寻知客僧，今日客人实在太多，那知客僧也是分身乏术，却又不敢擅自离开，待季泠行完礼才不得不上前告罪，留下小沙弥来给季泠等人带路。

    季泠松了口气，她刚才都以为楚寔睡着了。不过她发现，楚寔大约是很不喜欢别人不听他的话，或者反驳他。她很为自己又多了解了楚寔一点儿而兴奋，总算是能摸到一点儿脉了。

    “嗯。”

    楚寔揉了揉眉心, “安神汤对我没什么用。”一个人若想得太多, 睡眠总是不会太好的。

    季泠还给楚寔的碗里放了一些杏仁片和几粒又大又甜的葡萄干。

    此时自然是选喝茶为宜，季泠来得唐突，总要给时间让知客僧前去安排安排，比如驱赶其他香客，还有斋菜之类的。

    楚寔这才慢悠悠地道：“去把箜篌拿来吧。”

    知客僧听了心里“咯噔”一下，这庙会日大慈寺里的人多得都快挥汗成雨了，知府夫人这会儿去上香只怕要受罪，可他又不能反驳，只能笑道：“好，请夫人随我来。”

    楚寔看了看季泠, 看得季泠自己头皮发麻地道：“那我不打扰你了表哥。”

    安神汤热好之后, 季泠站在西梢的房门前，果然见灯还亮着，她敲了敲门，道了声“表哥。”

    这日是菩萨诞辰，城内的大慈寺前每年都有庙会，今年尤其热闹，大灾过后世人信佛的就更多了。

    季泠拿着箜篌进去的时候，楚寔穿着中衣坐在床边正要拖鞋，她迟疑了一下不知该不该上前伺候。不过就这片刻，楚寔已经脱好了鞋子，躺上了床。

    季泠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女子讲德容言功，容还在言之前，若是不能令夫婿悦目也是罪过，她只能点头应下，可心里还是有些难过，楚寔并不那么喜欢她做的饭食，否则又何来不讲究一说？到底还是她功力不够，若是王婆婆做的，他肯定更喜欢吃。

    季泠眼睛都不敢往奏章上瞥, 便将安神汤端到榻上的小几上，“表哥，这是今日康大夫开的安神汤，你也喝一碗吧。”

    季泠道：“我看外面热闹，走一走也好的。”

    知客僧忙地满脸赔笑，“不知夫人前来，罪过罪过。夫人是想先上香还是去客舍里略坐坐喝杯清茶？”

    大约是察觉到了季泠的消沉，楚寔又道：“你窝了一冬了，如今春光正好，可以多出去走走，最近有个大庙会，你也可以去看看，庙会上会有不少小食，你若是喜欢，也可尝尝。”

    绵软清甜，最是催眠，楚寔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他甚少睡得这么死过，颇为畅快。

    而季泠若是肯为歌姬，必然艺震南北，楚寔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