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见楚寔起身，季泠便将搁置一旁的佛经又拿了起来，哪知老太太却道：“你也去吧，泠丫头，今儿太晚了。再说，有大郎这则笑话，我也不怕睡不着了。”

    彼时老太太已经歇下了，季泠正在床头给她念佛经，听见小丫头传话说楚寔来了，立即给老太太披了衣裳抚着她坐了起来。

    季泠只好抬头道：“《春秋》三传有公羊。”

    这下季泠压力就更大了，只是此刻她是骑虎难下，答不出也得答，于是收敛了心神，垂眸想了想，要对上《礼记》，在经典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论语》、《春秋》之类，一想到《春秋》，季泠的眼睛立即就亮了。

    “答上来了。”楚寔道。

    “哈哈哈。”楚寔才刚念出来，就又将老太太笑得前仰后合，季泠不得不伸手替她老人家拍背舒缓，而她自己也没忍住地“噗嗤”笑出了声。这一笑，便仿佛山巅云岚被艳阳破开，端的是光艳无比，又好似冬日白雪里红梅齐齐绽放，别有一番冷中的热韵。

    季泠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不知道楚寔找她何事，但绝非是好事。

    老太太想得开，苏夫人却想不开啊，她多出色的儿子啊，凭什么就要配个普通人家的闺女？

    这嘴甜的，也难怪老太太那么多孙儿里最疼他了，季泠在心里记着，以后也得学学楚寔说话。

    便是楚寔也少不得多看了季泠一眼。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看到好看的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

    季泠这话一出，老太太和楚寔都笑了起来。

    苏夫人忍不住埋怨道：“我也知道是这个理儿。但是这次皇上让他外放的是江西省提刑按察使司的佥事, 着实是个好机会……”苏夫人说着话, 看向季泠和季乐突然就不说了。

    楚寔道：“本来太晚了是不该进来的，不过今日遇到件好笑的事情，一定要说来给你老人家乐一乐。”

    “我本来见这学子如此不学无术，就想禀了院长将他逐出去的，毕竟有这样的人在会坏了整个书院的名声。不过我也不能不教而诛就逐了他，所以便出了个上联让他答，他若是答上来了，就免罚，否则就禀了院长逐出书院。”楚寔道。

    季泠不得不侧开脸避开楚寔的眼神，因为这一次她实在是笑得忍不住，却又不好意思让楚寔看见，因为大家闺秀讲求一个笑不露齿。

    楚寔站起身道：“好了，你老人家也该休息了，孙儿这就告退了。”

    老太太道：“东正书院离家那么远，你用不着每天都赶回来的，路上来回奔波，又是晚上。”

    老太太闻言又笑了起来。

    楚寔没说话，其实就是没应承的意思。这女人，老幼同心，都是一般的口是心非。

    楚寔收回眼神继续道：“虽说是走后门，但也还是有考较的，这学子眼神儿虽然有问题，但脑子却也还行。”

    季泠刚才听苏夫人说了半句，却也知道本朝官职里提刑按察使司的佥事乃是正五品, 而楚寔在扬州时不过是正六品通判，没想到他从扬州回来就连升了两级。按常理，这若是放到别人身上，可得是需要考评两次, 六年才能跨越的。

    这日楚寔从东正书院回来，将马鞭递给小厮，衣裳也没换，径直就到了嘉乐堂。

    季泠只好留下。

    做好这一切之后，季泠才轻手轻脚地离开，转身带上了门。不料她刚转身欲走，却见楚寔就站在她身后，这显然是在等她了。

    “那他答上来了吗？”老太太笑完了之后追问道。

    每日能来陪她说说话，这对老人家而言才是最大的安慰，楚寔说一句话，比季泠和季乐说一天的话都更能叫老太太欢喜。

    季泠摇头道：“咱们什么也不懂，朝堂里的事儿寔表哥肯定比咱们清楚，他做事总是有道理的。”

    季泠离开前替老太太掖了掖背角，又转身将桌上的灯灭了，只留墙角一盏微弱的灯，用厚纱罩罩了，让老太太夜半万一想起床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可却也不至于影响她休息。

    “妙，太妙了。”老太太忍不住击掌道，“看来咱们家泠丫头也是个才女。”

    这让正要上前问好的南蕙一下就停住了脚步，跟在她身后也正准备出去的芊眠道：“南蕙，怎么了？”

    老太太冷哼道：“那些人鼠目寸光，不结亲就不结亲。我对大郎极有信心，便是不靠父辈和姻亲，也一样能出人头地，给他相看人家，不求家世有多好，只要家世清白，姑娘样貌不差就行，重要的是品行，这媳妇没娶好啊，不仅害自己还害儿孙。”

    季泠向来不会违背老太太的意思，总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并不会因为自己觉得她最好是听听佛经更容易入睡就擅自替她做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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