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bsp; 余芳哪儿知道什么古诗啊，听着“泠”字的音好听，又是老太太赐的，就觉得是极好的，赶紧对季大丫道：“大丫，哦不，阿泠，还不快谢谢老太太。”

    老太太笑了笑，“这孩子实诚，我反而更喜欢。”

    余芳哭着爬到老太太的腿边，“求老太太收留大丫，她是个命苦的，若是生得一般，我将她带在身边，有我一口就有她一口。可偏生她又生得水灵，才不过八岁，就有那遭瘟的想打她主意，我实在是护不住她了，才求到老太太这儿来的。”

    季泠，正是梦里老太太给她起的名字，举的也是那句刘长卿的诗。泠虽有“清澈”之意，却也有冷清之喻，更甚至还有泠落、凋泠之衰。

    季大丫有些犹豫，她看了看老太太，当然知道能留在楚府，自己就会好似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她又看了看余芳，那才是她的亲人。

    若余芳说的是别的，也打动不了老太太的心。这世上艰难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每个人都要把闺女送到别人家去养？

    老太太揉了揉额角，又扫了眼心虚的周达武家的。

    老太太又看了眼季泠，季泠的性子太安静，而她则喜欢活泼泼的小姑娘。所以虽然她最近的确有心在身边养个小丫头解闷儿，却是看不中季泠的。

    余芳一听赶紧推了一把季大丫，“去吧，大丫，姨不是撵你，可是姨家里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安心跟着老太太吧，好好儿孝敬老太太。”

    季大丫垂下眼睛揪着自己的衣角，不吭声。

    余芳是知道苏夫人的，当初老太太回乡祭祖，就是那位苏夫人陪着的，那可是正儿八经高门大户出来的姑娘，又做了楚家的媳妇，一身的派头极大，她一想着苏夫人就发怵。

    “傻孩子，姨也在京里呢，你若是想姨了还可以见到姨的。”余芳道。

    老太太这边多养了小姑娘，自然要收拾一番。季大丫，从此得正式叫季泠了，并没有自己的小屋，就睡在老太太屋里的碧纱橱里。余芳没给她带任何衣物，知道到了楚府，季泠以前的那些衣服是绝对穿不出去的。

    周达武家的一听就觉得事情糟了，眼见着老太太有回心转意的念头，却被余芳的话给搞糟了。既然进了楚府，在老太太身边侍奉，那就是楚家的人了，怎么还能惦记过去的娘家人？岂不是摆明了跟老太太说，这丫头养不熟么？

    余芳搂着季大丫也哭了，这孩子跟了她一年多。既听话又乖巧，比家里的小子可贴心多了，自己生病的时候都是季大丫在照顾她，给她端水洗脸洗脚，她若是有办法又怎么忍心让季大丫跟了别人，但实在是她那样的小户人家哪里护得住季大丫这张脸。

    “进了府，你唯一的依靠就是老太太，只是老太太年岁也大了，所以府里的苏夫人、章夫人你都得好生侍奉，对那些表姐表妹们也要让着捧着。只盼将来老太太能为你说一门好亲事，再准备点儿嫁妆就阿弥陀佛了。”余芳道，摸了摸季大丫的头道：“大丫，这里毕竟不是你家里，可不能再不醒事儿了，凡事多想想，退一步海阔天空，可千万别争强好胜。”

    老太太毕竟年岁大了，精力不饶人，不能长时间同余芳寒暄。何况说起来余芳同老太太也没什么关系，就是在老家见过一面，这里头唯一和老太太有联系的，只有季泠这个偏得太远的亲戚了。

    季泠心里陡然一惊，她家里没有读书人，从没习过字，自己怎么会知道“泠”是什么意思的？

    余芳最后不得不强行掰开季泠的手，自己也是哭得两眼泪汪汪，“大丫，你好好儿的，姨我就放心了，将来到了地下，也有脸见你娘。别挂念家里，莫辜负了老太太的疼爱。”

    再说，如果现在就去见苏夫人，余芳的打算就彻底落空了。她立即做出一副极为难的脸色，欲言又止，欲走还留。

    季大丫伸手替余芳擦了擦眼泪道：“姨，你别哭，我一定去看你的，你也要来看我。”

    余芳那个着急啊，生怕老太太生气，说季大丫还恋着她家，不肯收了。“你这孩子哭什么呀，这么天大的福气落你头上，你得好好珍惜，好好伺候老太太。”

    余芳的男人就在这楚府附近做生意，她和楚府的一些媳妇婶子也能攀上些话，前些日子听说老太太儿子、孙子都大了，身边空虚，想要找个活泼、水灵的小姑娘陪着打发日子，这才动了心思，费了不少银钱才攀上了周达武家的，就是想给季大丫将来谋条好路。

    于是等余芳又哭了会儿，说得口干舌燥之际，季老太太才开口问季大丫道：“阿泠，你可愿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