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沈来，她就无法扼制泪意。

    沈来对周既的爱，如情人，也如父女，他无条件的宠着她、哄着她，完全弥补了沈来生命中缺乏的那最重要的一环。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沈来的反击会那么激烈的原因。

    周既也是今天才知道，为什么张秀苒和沈来会数十年如一日的吃白水煮菜的起因。

    沈存中无比的震惊，那些年，他从没留意到学校的门口还站着他另一个女儿。

    “在操场上玩了一会儿。”沈来道。

    沈来低着头上楼时，正好看到前面张秀苒吃力地提着一大包菜。她蹦蹦跳跳地追上去，“妈妈。”她想帮张秀苒提东西。

    “来来,她没了。”张秀苒轻声道。

    沈来小时候也期盼过爸爸的，也听她小姨骂骂咧咧地说起过她爸沈存中。

    周既愣了愣，递出了一支烟，为张秀苒点燃。

    刘晓娥发了疯似地冲出病房，“张秀苒，你凭什么、凭什么……你害死了存中！”

    沈来冲着张秀苒炒菜的背影道：“妈妈，别那么麻烦了，你这样做菜所有营养都流逝了，我们老师说了，白水煮菜是最健康的，而且我也喜欢吃，甜甜的带着菜香。”

    念叨起往事，张秀苒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以为她真的喜欢吃白水煮菜，所以我也就乐得简单。可是有一天，她自己放学回家，我恰好走在她后面，看见她路过小区的卤肉摊子时，她就傻站在那儿，看着人家的玻璃柜吞口水……”

    病房内的人还在继续说话。“存中，我也是后来偶然才发现的，在来来上初中之前，每一年父亲节前的那个周五，她都会去沈真的学校门口看你接她。”

    张秀苒进门开始做菜，为了照顾沈来的营养，一顿晚饭至少得花一个半小时，再加上洗碗、扫地什么的，晚上她就得熬夜写论文，当时张秀苒正在攻读博士。

    沈来没原谅过沈存中，又怎么可能原谅周既呢？

    走廊上乱糟糟的，医生来了，宣布了沈存中死亡的时间。

    沈存中躺在病床上已经奄奄一息，张秀苒走进去的时候，他浑浊的眼睛一亮,因为疼痛而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低声深情地唤道：“苒苒。”

    张秀苒看着沈存中，如果不是因为沈来，她今日根本不会出现在这个病房里。

    她看着沈存中开车到三幼门口，把沈真接出去，在她脸上香了一口，把她抱进他的小车。

    沈存中费力地伸出手想去抚摸张秀苒的头顶，却怎么也抬不到那个高度。

    张秀苒控制不住自己的哽咽，歇了片刻才重新捡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天我回去的时候，给她买了半斤卤牛肉。她问我怎么突然想起买卤肉的，我说那是你给的赡养费，你不知道，她吃的时候眼睛有多亮，笑得有多开心。”张秀苒捂着脸哭道。

    即使在当年捉到沈存中和刘晓娥现场的时候，张秀苒也没动手打过人。可这一刻她多希望当年她不是那么好面子啊，哪怕是为了沈来啊……

    沈存中哭道：“原来，来来真的是怨我的，她从来就没有原谅过我。”

    张秀苒回头看了眼周既，“有烟吗？”

    如果她原谅了他，当初那个孩子又算什么？

    沈存中哭，张秀苒则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原谅你？我也没想到原来她一直记在心里。”

    沈存中强扯出一丝笑容，不眨眼地看着张秀苒道：“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刘晓娥笑着道：“来来肯定忙呢，她是大设计师嘛。”

    “啊，你喜欢吃白水煮菜？”张秀苒吃惊地问。

    沈来很懂事，并没让张秀苒操过心。然而一年级的时候当老师问父亲节她们回家要对父亲说什么的时候，沈来任性了一次。

    沈存中眼巴巴地看着张秀苒,想让她给沈来打个电话，他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唯一的心意就是弥补一些遗憾。这些天刘晓娥和沈真没少在他耳边说沈来的坏话，从他病后沈来就没来看望过他，电话总是打不通。

    因为沈来念的小学就在张秀苒任教的学校里，离家不远，所以张秀苒忙的时候就让她自己回家。

    张秀苒回首大力地抽了刘晓娥一巴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里满是戾气地看着刘晓娥，“刘晓娥，沈存中他是该死。”

    沈存中一惊，胸口开始剧烈起伏,他想过很多答案，以为沈来是恨他、怨他所以不来，却从没想过会是这个答案。“没了？你什么意思？”

    张秀苒知道沈存中要死了，也知道将死之人心里在想什么，以为死亡就能为他博得救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