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缕凉风

距离太远，老师特地订了机票，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

    “大不了就返航呗！”

    小女孩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经历着什么可怕的事，她不知道绝望是什么，死亡又是什么，她大概只会觉得行李掉落看起来很好玩。

    是错觉吗？她怎么好像从乘务长竭力保持平稳的声音里听出了哭腔？

    灯光扑闪几下，又全灭了。

    难道是误入了积雨云后的隐藏雷暴区？

    林和平已经和管制中心取得联系，汇报了紧急情况，正要申请返航时，听到程遇风说：“左发停车。”

    “地面，昭航1303，推出完毕，请求滑出。”

    ……

    人在惊慌时候是最经不起刺|激的，尤其是“遗言”这样敏感的字眼，一对年轻情侣握着手，女孩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昭航1303，可以滑出，经滑行道A3和C1到跑道19等待点等待。”

    他用力在林和平肩上拍了两下，接着打开机长广播——

    后觉自己还用力握着他的手，她连忙松开，看到他手背上的红痕，很是抱歉：“对不起。”

    “S市地面，昭航1303，请求起飞条件。”

    程遇风和林和平同时看向雷达屏幕。

    “目前你们唯一且必须要做的，是系好安全带，待在座位上。”

    驾驶舱内。

    陈年心里赞同这种观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事了。”

    幽默风趣的机长广播很好地缓解了众人紧绷的情绪，在乘务员的指引下，大家迅速而有序地撤离。

    程遇风松开手，发现脸上、手心都是汗，衬衫也湿了个透彻。他侧头看向副驾驶，林和平呆愣地目视前方，脸色发白，也是汗如滚珠。

    没有人知道坠落的尽头在哪里，但大家心里都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幸运的是，飞机在坠落了不知几百米后又稳住了高度……

    随着侧壁板灯在客舱里重新亮起，大家情绪稍缓。

    陈年前面那个顶着一头紫发的少年吓得哭出声来：“妈！妈妈救命啊……”

    35分钟前，S市机场。

    叶明远点点头：“辛苦了。”

    陈年睁开眼，看着远处的建筑，悬着的心才落回胸腔，她用力地“嗯”了一声。

    最后一个从飞机上下来的人是程遇风。

    这时，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在客舱扩散开来——

    “这都是应该的。”

    飞机绕开积雨云后，雷达失灵，又误入隐藏雷暴区，左发停车，高空自由落体两次……

    程遇风再次重复：“滑行道A3和C1，跑道19，昭航1303。”

    好在这些他都有。

    见鬼了！

    正值雨季，天气变幻莫测，恰好执飞的航线又要经过雷雨区，一刻也不能掉以轻心。前几天就有飞机在起飞没多久后遭遇雷击，只能返航备降。

    “因为……”无缝衔接似的，程遇风不疾不徐地给出答案，“中500万的运气可能在今天已经用完了。”

    程遇风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一脸严肃地掌握着操纵盘，保持住飞行姿态。闪电又起，极为炫目，他迅速将驾驶舱灯光调到最大亮度，关掉频闪灯，并断开了自动驾驶。

    陈年还来不及反应，飞机突然像失去控制一样垂直坠落，这是她最熟悉的自由落体运动，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

    她站在葡萄架下，一边讲电话一边抬手去轻碰头顶上结成一串串的葡萄，阳光透过浓密的绿叶，细碎地筛进她满是笑意的眼底。

    紧急出口处的乘务员额头受了伤，没来得及处理，伤口还泛着血丝，看到陈年身后的中年男人，她喊了声：“叶总。”

    “昭航1303，可以起飞。”

    这时，窗外又有几道闪电齐齐炸开，轰隆雷鸣仿佛也炸在耳侧。

    飞机闯出险境，天光重现。

    机场摆渡车和医疗救援人员都已经等在外面，陈年前面的紫发少年双腿发软瘫在座椅上，后面还是乘务过来把边哭边吐的他扶了下去。

    “女士们先生们，感谢大家平日里积攒的人品和运气，我们安全落地了。”

    程遇风通过雷达仔细地确认积雨云的位置、范围、强度等信息，并结合管制员提供的信息，很快分析出绕飞路线。

    颠簸还在继续，冲击力度大到林和平几乎被甩出去，他用力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急忙去联系管制中心。

    陈年摇摇头。

    一秒，两秒……

    坐在旁边的这个中年男人，除了头发微乱，脸上丝毫看不出慌色，陈年隐约记得在客舱动乱时，他还帮忙维持秩序。

    “真的……不会有事吗？”

    客舱里，几乎所有人都吓破了胆子，绝望的叫声不绝于耳。

    客舱这时才传来阵阵喜极而泣的欢呼声，已经不少人解开安全带，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陈年听话地坐着，一动不敢动。

    林和平的脑子有几秒都是空白的，隐约只听到程遇风做完机长广播，又下达了指令。

    紧接着是扑面而来的黑暗，雷鸣电闪中，林和平心里闪过一个可怕念头——

    男人收回目光，对陈年说：“我在想，我的女儿。”

    “只是寻常气流怎么会颠得这么厉害！？”

    “陈年！”学校的带队老师焦急地找过来，“没事吧？！”

    他穿着机长制服，利落的白色衬衣搭黑色长裤，身形格外挺拔。有人认出他是谁，激动得想上前感谢，可他摆摆手，步伐极快地朝几个身穿反光衣的机场救援人员走过去了。

    颠簸又开始了，飞行数据全部失效，飞机不仅无法拉高，还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

    “我的天啊不会报废了吧……”

    有人边跑边忍不住扬声问：“为什么？”

    得到起飞指令后，蓝白机身的昭航1303从平地起飞，跃入云端。

    “看！发动机冒烟了！”

    陈年心里还是很害怕：“能告诉我，您此刻在想什么吗？”

    几乎是同一时间，飞机又再次从高空垂直跌落，就像跌落一层又一层的地狱，不知哪一秒会掉进死神怀里。

    左侧发动机停车，不是失效，而是停车！这意味着它完全没有办法提供动力。

    “落地了落地了！”

    “哈哈哈哈！”

    借着窗外闪电的光亮，她看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被妈妈紧紧抱在怀里，妈妈泪如雨下，小女孩却朝她咯咯地笑，举着小手去摸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