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伤心

    他们哪里愿意薛向去淌这趟浑水。一来，烧山造田、造田产粮、产粮吃饭的思想早已在诸人脑子里根深蒂固，他们只想早些烧山，压根儿就不愿再多生事端。二来，金牛山中的凶险那可不是一两个人拿命换回的经验，若是让这不知深浅的娃娃队长进去了，多半是有去无回。队长失踪了，公社里震怒还是小事，可蔡高礼重掌大权，谁能抗得住。

    薛向对自己的身手向来是信心爆棚，又听拥军描述过那物件的威风，虽然确实厉害，他一枪在手，又有何处去不得？他有信心活着从里面走出来。

    “金山银山的先不去管它，说说，为什么要等三年？”薛向抓住了关键问题，他倒不觉得邓四爷是在发疯，其中说不定还隐着什么。

    众人正苦口婆心地劝着薛向千万不要听疯老邓的疯话，忽见邓四爷淌起了眼泪，立时齐齐熄了声。

    “邓老四，你狗日的到底要干什么！”

    终于，邓四爷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右拳狠狠击在左掌上，沉声道：“大队长，要是您不信，我老邓可以带你进金牛山去转转，进去了，您就全明白了。”

    邓四爷竟是好一阵大哭，直哭得泪如决堤，音渐嘶哑。当真是见着伤人心，闻着动容，真不知道老爷子心中藏了多少酸楚。

    邓四爷磨磨蹭蹭半天，终究没敢违了薛向的意思，历代大队长在他心中留下的阴影儿可比那物件儿厉害一百倍。

    太史公言：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邓四爷半拉屁股坐在石磙上，薛向递了支烟过来，他还没坐实的屁股腾得又站了起来，连连推辞。

    彭春见了邓四爷这番别致的造型，以为老头子玩儿起了深沉，忍不住就要喝出声来，却被薛向挥手止住。

    “老邓头，你是何居心？屡次阻挠咱们响应公社的政策，农业学西晋，这是毛主席的指示，你难道连毛主席的话也敢不听么，你好大的胆子！”彭春终于忍不住喝出声来。

    薛向看出来了，老爷子确实被压迫得狠了，对组织的敬畏已经有些扭曲了心理。薛向也就不再客气，将烟狠狠塞在邓四爷手里，令他拿着。

    “邓四爷……”

    彭春见邓四爷哑了火，竟换出副微笑面孔：“老邓头，说不出来了吧？其实我们都知道你对金牛山的感情太深，舍不得看它没了，故意编些理由阻止咱们烧山。可我们哪个不是从小在这金牛山里玩大的，谁对它没感情啊？只是现如今，不烧山，咱屯子就没活路啊！所以您老还得想开点，莫要再阻拦了。”

    薛向倒没有怪彭春的意思，他知道众人急着烧山，生怕自己被邓四爷劝动。其实就是邓四爷不主动跳出来，他也打算进山一探。因为，一开始，他就不信是什么山精鬼魅的，只认为是猛兽。

    众人正待继续喝骂、批斗，却被薛向挥手拦住，但听他道：“成，就听你老邓头的，我就陪你闯一闯这龙潭虎穴，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金疙瘩。”

    薛向这回算是彻底明白了，跟李四爷这经历过浩劫而产生心理阴影的人交流，你对他客气，那是让他不痛快。索性，他彻底放开了，道：“老邓头，你方才说只要不烧山，你保证三年之内，金牛山就变成一座金山，是怎么回事？”

    以彭春为首的小队长们正待出言喝叱邓四爷，生怕这疯老头瞎白话，把这不知道金牛山虚实的彪悍队长给说动了心，毁了烧山造田的大计。可邓四爷却先开了口：“大队长，到底怎么回事，我不能说，但只要等个三五年，便见分晓，那时金牛山就真是一座金牛呐。”

    薛向话罢，众人的反应却比方才听邓四爷邀请薛向进山的疯话更甚，几乎是齐声喝出了“不可”二字。

    就连素来尊重邓四爷的李拥军，也觉得老头子这回是不靠谱了。他虽和邓四爷一道碰上过那物件儿，且也确信五八年的失踪案就是那物件儿所为，可邓四爷居然说能把靠山屯变金山，这不是瞎扯么！

    诸人闹不清是什么状况，又不便安抚邓老四，正手足无措间，邓四爷却先开腔了：“大队长，啥也不说了，你能看得起我老邓，我老邓要是再不和你说实话，那就真不是个玩意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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