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毁容（一）

    在上完四月底的一堂游泳课后，我全身奇痒难忍，刚开始我还不怎么在意，以为就是对柳絮敏感罢了。这时节北大柳絮飘得跟下鹅毛雪一样。起初我还觉得浪漫，也可能是因为《冬季恋歌》热映没过多久，男女主角在大雪纷飞时相依相偎的经典还没磨灭，我特追求意境地在柳树底下走了两趟，走完后人就跟弹完棉花似的成了白毛女。

    我摇摇头。

    若不是方予可站在我身边，我相信文涛也认不出全副武装的我来。

    朱莉一听这个就竖起耳朵，我知道她只是对怀孕之类的类似现象感兴趣而已。

    这话攻击性太强了，把一个病理性的问题上升到质疑个人卫生上来了。我知道方予可有洁癖，故意说：“我身上长了不少虱子，你们离我远点，不然以后就是美女们离你们远点了。”

    刚出大门就看见方予可从对面宿舍楼出来。不过，他根本就没注意到我，当我路人般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我一脸奸笑，莫名地享受着他的背影。

    我刚准备找个肚子痛要拉屎之类的借口遁回宿舍挠痒去，眼前却出现了一身正装打扮的文涛。

    医生继续问：“有呕吐恶心吗？”

    这时我也没法继续做和平爱好者了，只好付诸武力，狠狠在他裤腿上印上了我的鞋印，然后拉着方予可狂奔。

    方予可打量我：“好端端的干嘛打扮成跟恐怖分子一样？”

    文涛转了转我的鸭舌帽：“跳板，你参加化装舞会去呢？”

    嘿，我这是明星的范儿，哪儿像恐怖分子了。

    我笑：“方予可，你真的很像我的小媳妇。我记得文涛以前还说你喜欢我呢。要不是我们熟，我还真要信了。你不要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小心俘虏了一大片芳心你还不自知，到时候你收拾不了一树桃花。”

    我在宿舍跟美猴王似的蹭蹭背，摸摸屁股，不然就是不停地拿冷水敷。北大刚停供暖，宿舍里还有点寒意，冷水敷的时候，我一边满足于止痒的效果，一边却被冰凉的水冻得不行。宿舍里经常传出“哦，舒服——”“啊，不行了——”之类交替呼喊的声音。其他三个不堪重负，纷纷撤离现场。朱莉叫嚣着说：“人生最大的委屈就是根本没看黄|片，却被人诬陷在看，被诬陷也就算了，还遭朋友莫须有地控诉不邀请她们一起看！窦娥都要还魂了！”

    全身都痒起来了。我蹭蹭手臂：“你也参加啊？看你穿得人模狗样。”

    平时买饭打水就全权拜托给宿舍其他三位了。但课还得上，门还得出。四月的天说冷不冷说热不热，是个乱穿衣的好时候，可裹个头巾围个面纱行走绝对能引人注意，尤其当你没长着中东女人魁梧颀长的身材和美丽闪烁的大眼睛的时候。何况，北京的沙尘暴已经治理得差不多了……

    方予可拉住我：“你身上长虱子了？看你挠个不停。”

    方予可固执地抓着我不放：“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

    其实我很想摘了口罩吓一吓他，就跟周星驰电影里的如花转身一样肯定有喜剧的效果。但我也不想把自己弄成插科打诨的小丑，只好忍住了这种奇怪的想法。

    我幻想我身上恶心的鼓包会不会因为文涛更恶心的话羞愧不已，纷纷自动脱落而死。

    但第二天起床后，我脸上、身上都起了一块块大小不等形状不一的肉团，看上去就像如来佛头顶上的肉髻扩散到了头发以下的部位。我照着镜子心想完了，还没整容就先毁容了。

    我配合地跟电视上演的被泼了硫酸的少女一样捂着脸叫：“啊——”

    停下来的时候，全身倒不痒了。方予可仍然盯着我那被完全开发的脸问：“配药了没？”

    方予可生气地对文涛说：“你怎么还有闲情在这里冷嘲热讽？忙你的去吧。”

    我嘿嘿地笑，可惜口罩遮住了我的笑脸：“哪里鬼鬼祟祟了？这大马路又不是你方家的，不能让别人轧一轧啊？”

    所以我头顶嬉皮的鸭舌帽，戴着硕大的黑框眼镜，再围个口罩，跟躲避狗仔追捕的一线大明星一样出门了。

    在明月下人影成双时、在咖啡氤氲出的暧昧热气中或者在烛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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