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师妹（六）

    小孩悬着腿晃荡晃荡，一动不动。女人切到另一个话题，热烈的对话又开始了。

    “咻咻”的疾风吹起衡南的发梢，她挪了挪屁股，无声无息地坐到了沙发另一边去了。

    “捡起来。”

    客厅里少见的热闹，沙发上肩并肩坐了一对年轻男女，对面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穿风衣的干瘦妇女，靠着她歪着一个小孩。

    中年女人的笑停了一停，瞥见了小孩的杰作，佯装生气地在他背上轻拍了一把：“看你给人地上弄的，脏不脏。”说罢，又抬起头来，笑着地同对面解释：“男孩就是这样，调皮……”

    后来没过两年，清理市容，那个摊子就给城管赶走了，再没见到过。

    适才一个衣着光鲜的少年登门拜访，除了年纪小点，温柔又礼貌，说是女儿找的男朋友，转眼就给带到几千万的豪宅里来，做梦一样。

    那时她就觉得不像什么好词：“媚骨什么意思哦？”

    再开口时，底气都弱了许多：“文明社会，你这是干什么？我、我还没有说我们做父母的同意。”

    可是衡南背着书包下学，路过那块地，还是总是停下来侧头看，不知道看什么。

    现在想来……

    “咻咻”几道下去，肖子烈愕然觉察出大师兄功法定是又有大进益，即使师兄手下刻意收了力，他一时竟也应付不住了，不好托大，便含着眼泪大嚷起来：“师兄违规！我师门规定，惩戒弟子，必须有同门见证。”

    “啵”的一声，那小金桔画了一道弧线飞弹出来，滚落在地板上，男孩“嗝”了一声，瘫软在愣住的女人怀里，过了几秒钟，身子一抽，才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妈——”

    “叫你捡起来。”衡南的冷清的声音格格不入地打破了嘈杂。

    怪了。

    盛君殊顿了片刻，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房门，直到他看到靠近玄关的柜子旁拜访的两盒礼品燕窝、一大袋系好的苹果，塑料袋上还印着绿油油的“星星超市”。

    “呸！对六岁孩子说这个，老变态！”

    女人吓得一身冷汗，适才缓过劲来，含着泪照着小孩背后一顿狠打：“要你吃！要你吃！可吓死我了！”

    茶几上摆了几个水晶玻璃杯，一个船型豪华果盘，妇女摸着小孩的脑袋，正兴高采烈地和对面说话。

    搂着少女的少年一语不发，只是那片刻，轻敲她的肌肤的指尖稍停，半晌，两指轻轻一碰。

    肖子烈拉了拉裤腿，后退两步，认命地一跪，还未碰到孩儿尿，空气中“咻”的一阵疾风拂来，肖子烈敏锐地一缩脖颈，一鸡毛掸子结结实实“啪”地打在了背上。

    “咔——咳，”小男孩发出一声剧烈的咳呛，仰起头来，双手紧握着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腿乱蹬起来，不出片刻，眼球凸出，小脸变得青紫，一股黄色浊液顺着裤腿留下来，在地板上滴滴答答聚集了一摊。

    他又弯腰叠下一张卡，加码：“一千万……”

    “不是每个人都有上辈子的！”暴雨豆子一样砸在塑料顶棚，噼里啪啦一阵响，那老变态拾起辫花，遥遥的还瞎喊，“全赖天书续命，通灵通神。孩子，今生惜福……”

    这两个人站在一处，相貌明星样的耀眼，这么好的条件，偏赶在一处，女人越想越觉得古怪，忍不想起了以前的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新闻——

    盛君殊往进走，车钥匙向矮柜上轻轻一搁，心里默数着家里的生人。

    妇女撩了撩头发，抛个媚眼：“南南，弟弟又不是故意的，这么凶干什么啦。”又眯眼朝另一边笑，“她就是这样子，脾气直的，你多包容一点……”

    气氛又静了，一时有些尴尬。坐在女孩身边的少年，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膀，修长的手指在她肩膀上宠溺地摩挲两下，似乎是安抚的意思。

    衡南小学的时候，有一天接她放学，下大雨，不得已在算命摊子的塑料棚下面躲雨，摆摊测字的老头，老是看她，说她是天生媚骨。

    郁百合在雨声中默默地打扫战场，竖着耳朵听着师兄弟两人激烈的争执。旋即她的手臂被人拽住，盛君殊轻轻一带，就把她拉了起来，扯到了一边：“你不用擦。”

    要说这个孩子，还真的是有异性缘。想她小的时候长得还平平凡凡，越长越不像年轻的自己，她好的时候，跳芭蕾舞的时候，就不知道多少人打她的主意，现在疯了，居然还能引来一个两个……

    话音未落，盛君殊两指挟着锃亮一张卡，叠在茶几上：“五百万，彩礼钱。”

    “你看，户口本给你们带来啦。”女人低头在包里翻的时候，小男孩猛地伸出奥特曼塑料鞋，照着那一摊金黄色的汁水猛踢一脚，残缺的金桔咕噜噜滚了个个儿，几点金黄汁水，溅在对面沙发上。

    “媚骨？呵，瘦马出身，肌肤如玉鼻如锥，双陆骨牌，百般淫巧……”

    “哦呦老板。”郁百合吓得立马拉住盛君殊的袖子，刚才老板把她鸡毛掸子抢过去，想着也就是打两下意思意思算了，哪能想到光用一根鸡毛掸子，就能把人抽成这样？

    “……我就这一个女儿，你们可要好好待衡南。”

    盛君殊指着地板上一摊金黄的孩儿尿，盯着肖子烈：“你亲自给我弄干净。”

    盛君殊侧过头，漆黑的眼睛奇异地看她半晌，竟蕴着些笑意，“我还没说完这钱干什么用。”

    女人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逡巡，慌乱道：“那个，南南不是怀孕了嘛。那孩子……”

    衡南仰起头，头上粉红色塑料辫花落下来，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似懂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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