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似乎忽然清醒了，对他道歉：“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那是什么意思？他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像极力克制着什么。

    他过来抱她，她拉起他的胳膊，环在自己腰上，脸红到脖子根，连耳朵都是烧乎乎的。

    她推开他：“我去洗澡。”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走近。

    “啊？”他听不清地大声问，把油烟机关掉，“什么？”

    *

    她挑起眉：“是你说的，男未婚女未嫁。就当一场艳遇了，行不行嘛？”

    她的心直往下坠。

    她知道她的质问和埋怨会像刀子一样凌迟在他身上，她本不愿意那样，只要他像下午那样，多笑笑不就够了？他眼里是她不舍得触碰的痛楚和沧桑。

    她看着他在厨房里忙活，抽油烟机轰隆隆地响，出锅一盘清翠欲滴的炒荷兰豆。

    她气呼呼地说：“别装傻。”

    “是啊，快七点了。”

    空气里弥漫着焦味。

    明天？她看见他站在原地出神，直到油锅轰得一下沸开，滋滋作响，她吓了一大跳，“既安，胡啦！”

    那也没办法呀，她在心里叹息。婚是她要离的，孩子是她弄掉的，他还不计前嫌地照顾她，她欠他那么多……

    他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电脑，身边散乱地摆着几个DV，正在摆弄着储存卡。

    他的神情已经不能用诧异来形容了，简直是震惊。她暗暗自得，这个男人从早到晚都是一副极为镇定的神情，终于终于，露出点不一样的情绪来了。

    晚饭吃得闷闷不乐，抬头四顾，发现柜子上有一台DV，正对着餐厅。

    热水滑过肌肤，水温正好，每一个毛孔都温暖舒适。雾气腾腾中，她脑中滑过万千思绪。

    她的声音怯怯的：“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去办复婚吧？”

    他抬头看她，微笑：“礼物，每天的礼物。”

    她冲他喊：“既安，好厉害啊！”

    他们在一起，这个男人像是属于她，又不属于她，属于以前的她，不属于现在的她，毕竟，她的记忆一片空白……

    “既安，民政局下班了吧？”她忽然问道。

    “不是的，我……”他又露出那种恍惚神色。

    “……？”

    万一，万一真有什么不可抗力，注定了他们只能分开，怎么办呢？

    他一把把她带离案板：“小心刀子呀。”

    她贪恋人间的温暖，自己之前都像是个孤魂野鬼，不知道在哪里飘荡。

    她需要冷静一下。

    她走过去啪地扣上电脑，他有些疑惑地看过来。她的脸因为蒸汽的熏蒸有些红扑扑的：“既安，我们睡觉吧？”

    “景时，你……”

    她飞快地吃完了饭，将碗往桌上一摆：“既安，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复婚？”

    她想问他，又生他的气，不想同他说话。

    忽而升起豪情万丈，忽而又低落万分，花洒哗啦啦地喷出热水，顺着她的黑发和脖颈蜿蜒流下。

    “很奇怪对吧，一天，我们好像只认识了一天，我就缠上你了……也许，真的发生过一些其他的事，你不方便告诉我，是因为怕刺|激我，我不应该还在这里无理取闹……”

    推开浴室的门，她裹紧了浴衣，哆哆嗦嗦地出来。屋里暖烘烘的，他居然把空调打开了，热乎乎地吹着风，门窗紧闭。

    他一直给她加菜：“景时你看到你的样子了吧，你可不能挑食。”

    炒蘑菇，清香四溢。他认真地挥动铲子，一手拉着她的袖子，以防她乱跑。

    他立即放下饭碗过来抱住她：“不是的景时。我陈既安只会有你一个妻子……只是明天，你未必愿意跟我复婚……”

    他同她道歉，急忙收拾残局，冲她微笑：“景时，油烟大，出去等吧。”

    “没事，”她走进来，“我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