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起身时,在自己榻下发现了沉睡的邪神,不禁唬了一跳。
却不知道,它还能不能卜到她那一朝的未来。
“怎么不去园子里?”
她眉心一跳,后面的日期,是“敬德五年”,新帝登基不久,正是她吞金死后三年。
廿一瞪眼瞧着那泛着珠玉华光的帘子,茫茫然想,禁制都拦不住他,她怎想用这几根珠串将他挡住?
苏倾的眼睛睁开,却见廿一瞧着她的浅色的瞳孔极其专注,温柔一片。
迷迷糊糊地,他头一次觉出了神女同妖物的不同,他生啖的那些巨大的、带血的肢块是丑的,眼前盘里这些小碎块,同她小小的榴红的唇一样,才是雅的,美的。
她松了手,马上闭上眼睛。这少年心性如稚童,下手没轻没重,常常弄痛了她。
他停下来,摸了两下自己的脸,舔了舔下唇,歪头向空中望着。
“不行。”邪神焦躁地抬头,“就要住你住的地方。”
邪神十指握紧又松开,十分不快:“你摸了我,却不许我摸你?”
廿一敏锐地停住,鼻尖动了动,在空中嗅到了一点残存的酒气,如同腐朽的桃花。
他桌案上摆了香包,折扇,算盘,甚至草编的蛐蛐儿,每一样都可玩上数天,待夜幕降临,他枕着胳膊躺在塌上,学着不踢开羽被,不再看着天穹入睡。
他摸摸自己的唇,他没有这样红。
君子是甚么意思呢?
珠帘静静垂着,让邪神伸手,轻轻拨开。他的动作有些毛躁,弄得珠帘轻碰,发出沥沥脆响,不由得屏住呼吸,身上汗毛根根立起。
他心跳如擂,升起一阵被打断的不悦,还想再来一次。
龟甲上的纹路几番变化,凝成一个个很快消失的浮动的古字。
马上伸手朝她袭来,让她在脸前一把架住手腕:“嗯?”
邪神有些诧异,以往不论他要什么,灵石都会答应,却不知这个环有什么特别,让她这样宝贝,眉间不由得生出戾气来:“我偏要这个。”
不过,想起她曾想做他的母亲,总是管教于他,便觉得她太过张狂了些。
苏倾有些头痛,修炼难事,在于收,不在于放。
出乎意料的是,那处皮肤比丝绸更滑,比那些珠宝玉石更温软。
苏倾笑了,拍拍掌,侍女将托盘端上来,里有四盘各色糕点。
寝殿的禁制对他开放着,他走入廊内,如入无人之境。
廿一轻轻一跃,灵敏地蹲上了桌案,把那烛火拿在手里把玩半晌,又随手搁下,盯着她左看右看。
苏倾把空盘子从他手中夺出来,拿走时他还低着头舔盘子,舌尖不慎舔到了她的手指,一点微酥的麻。
灵石娘娘毫无觉察,“嗯”了一声,以玉手推发髻,转瞬间理好形容,鹅颈修长,侧影落在纸窗上,仪态万方。因是晨起,又有浅浅慵懒之姿:“既做君子,从此以珠帘为界,夜晚不能过来。”
一本书册,艰难地念了大半,灵石娘娘平生所学,能教的尽数教给他。
邪神焦躁地在房间里打了个转,伸手把珠帘推得劈啪作响,恨不得马上将她推醒,又害怕她这样醒来。
侍女们恨煞了他,泪眼盈盈,张嘴要叫嚷,他眉间戾气顿掀,手贴在裤侧,一个弹指,刹那间万芳失声。
邪神脸色一冷,立在原地瞧着她,半晌负气跑开了。
廿一的发梢在空中浮动,伸手一收,那物化作一面镜子大小,转瞬落于苏倾手心,邪神看着别处,眼里高傲得意之色迸现:“这是我送你的。”
苏倾看他半晌,叹了口气,以云气塑了另一张稍小一些的华榻,远远推至珠帘之外,忽而想到什么,扭头问他:“廿一,你可做君子?”
他自觉神力非凡,但跟她斗法时,却讨不到半分便宜,灵石站定不动,便可用厚泽的神力轻松应付了他。
苏倾顿了一下,仰头看看殿顶,想这寝殿也就是云气所化,不值什么,给他又何妨?
不一会儿,思绪很快跳开,又烦恼起来,他又取了灵石一样玩物,应该还予她什么呢?
苏倾怔怔地看着卜甲。
床头亮了一支萤火似的小团烛火,映在她婉丽的脸上,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花须似的影子。榻上神女和衣平躺着,浑然未觉有人侵入,呼吸绵长平静,睡得很沉。
他睁着眼睛看着殿顶。
少年的睫毛安然搭在眼睑上,高挺的鼻梁上落了阳光,越发显得轮廓深邃。这人以手臂为枕,两腿翘起。就这样躺在地上呼呼睡去。
他马上倾身下去,手指好奇地摸过她脸颊和鼻尖,细腻的是皮肤,酥酥|痒痒的是睫毛。
——九天之上渺无人迹,只尊神居住。灵童子与侍女,都是蟾蜍所化,让他一击,都变回原型,落在地上,跳来跳去,室内一时寂寂无声。
苏倾紧握着环转身,心念百转,有些没缓过神来:“往后你就懂了。”
廿一没有回答,踢踢踏踏,早跑进花园里顽了。
也许是因为没有吃腻的缘故,总是抓心挠肺地想着。
这让他好得意。
大鸟一样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廿一顿了一下,没心没肺地答:“不知道。”
他滞了一会儿,将信将疑地捻了一块扔进嘴里。
他同外来人擦肩而过,那书生打扮的男仙一身蓝袍,飘摇乘鹤而来,手上摇着一柄折扇,风流倜傥,越过他身侧,径自飞向灵石的寝殿。
廿一狐疑地看着,只觉得那盘子里的点点残渣那样小,都不够塞牙缝的。
恶声胎蕴天生神力,每受一次劫,神力、外貌乃至智慧都会进化一次,否则将永远保持原状,这就是恶声胎的成长的方式。
廿一从顶上哗啦落下来,见她呆呆站着不动,顺手牵起她颈上的蓝色圆环,似十分好奇:“把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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