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江城子（十九）

    半晌，苏倾搁下手柄扭过身。

    热闹都是外面的热闹，工作室里还是一样的安静。苏倾托腮坐在顾怀喻身边，与他看着同一块屏幕，顾怀喻的手指平淡地划过这些陌生的人设，径直翻到了下一条社会新闻。

    他眯眼打量苏倾一眼，苏倾一脸坦然地回视他。

    裙子像低垂的铃兰开放，两条白皙的腿向上，将泄未泄一点春光。

    他像一个混混一样扯开校服领口的扣儿，书包往肩上一甩，再也不回头看：“没班。”

    她这一个月不知婉拒了多少新媒体采访，做梦都在说“不好意思”，可是她说得那样温柔愉悦，好像初认字的小女孩，在念一句一句的诗。

    “不玩了？”

    苏倾低头记行程：“好。”

    “怎么？”

    顾怀喻绷不住笑了一声：“还不是你杀的。”

    二层有一个专业的化妆间，配备有很大更衣室，更衣室里依旧有一面落地的穿衣镜。

    她挑了一条秦安安送的锁骨链，既不可见的透明线，坠一颗小小的三角形水钻，镶在锁骨中间。

    苏倾冲他软和地笑了一下，唇红齿白，秦淮从没见过一个女的皮肤这么好过，小女娃似的，一个痘痘都不长的：“我问问啊。”他也把烟掐了，心驰神往地看着天花板的吊顶，“山居别墅好住吗？”

    顾怀喻从背后搂住她的腰。苏倾在镜子看见他低头了，眼睛睁大，心猛地一跳。

    “痴人与月亮”一词条迅速在第二日登上热搜。各行各业的人儿都被现实磋磨太久了，迫切需要一剂鸡汤，注入不甘平庸的血脉。

    她和刚见面时一点儿没变，只是头发又长长了，快要及腰，发丝落在白色衬衣的双肩和后背，没染烫过，用时下流行词怎么说？有种天然的仙气儿，引过路人频频回望。

    顾怀喻叼着烟笑了笑，浓密的睫毛颤动：“还好。”

    秦淮也已经开始筹备下一部电影。这几个月在东南亚踩点，晒得皮肤黝黑，伸臂亲热地搭上了顾怀喻的肩，递他一根烟：“男主角最近怎么样，听说你要空一年？”

    他的经纪人正月十五不放假，在工作室里给他煮汤圆，为一个角色等了四个小时还被人戏耍，磨到一点钟没吃饭，小脸苍白地走回来，对他笑，怀里抱着给他买的便当。

    那本破旧的戏剧集在手里翻动，被吊扇吹得卷页，夏天燥热不堪的狭小宿舍，充满灰尘和汗味，工友都凑过来看他翻书，嘻嘻哈哈地笑：“里面有没有裸女？——没有裸女你看什么？”

    苏倾没说话，乌黑的眸子一转，刚对上他的眼睛，他就轻描淡写做决定：“接了。”

    在年度盛典的前一天，四散于全国各地的核心成员乘飞机汇聚在同一城市，提前聚了一次。

    只是有很少的，一点点的不甘心。

    苏倾让他说得更加愧疚，顾怀喻散漫地靠着柜子，懒洋洋地切换屏幕：“来换个不血腥的。”

    脖子上有点空，她好像也看出来了，对着镜子，指尖无意识地触了触自己的锁骨。

    新房子地下室是一个巨大的游戏体验馆，她下了楼梯，第一脚踩上去的时候，一束蓝光从她脚下绽开，迅速点亮了整个地板。

    顾怀喻敲门进来时，苏倾正把圆环从脖子摘下搁在桌上。

    五年前，羽炀国际不知道该给不驯的顾怀喻安个什么人设，现在，时间和观众一股脑儿地替他安好了——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追梦者。

    他叹了口气，向苏倾扬了扬脸，“经纪人，空一年了也不担心？给你家小艺人再接个活儿呗。”

    她挂了电话，发现顾怀喻正在看着她：“收拾收拾，我们下个月搬家。”

    顾怀喻垂眼，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口袋里烟盒的棱角：“搬到稍微大点儿的地方。”

    她已经完全脱出了女皇的角色，面色红润，喜气盈盈地捧了捧脸，笑眯了一双眼：“胖了，浮肿还是没好。”

    顾怀喻虽然单独成立了工作室，毕竟还挂靠着羽炀国际。顾怀喻一红，羽炀也跟着起死回生，他们希望《离宫》剧组能够代表纤橙和羽炀，参加这次有网络直播的年度盛典，也给公司撑个面儿。

    苏倾想了一下：“挺好的，就是有点儿大。”

    消息传开，圈内人大多不解，因为热度总是易散的，不赶着站稳脚跟，以后有的哭。

    苏倾的睫毛扫在他的掌心，一下又一下：“等什么？”

    他拍了一把顾怀喻的背，得意洋洋地给他看转账记录，“可以吧，山居别墅至少得少还两年贷。”

    苏倾每次远远地望过去，都有种奇妙的感觉，觉得这个新的工作室像是在尘埃落在这座城市里的家。她跟顾怀喻这么说的时候，他沉默了好长时间，才淡淡说：“就是家。”

    提醒着他，自己是谁，要不要坚持下去。

    顾怀喻笑一笑：“南方物价又涨了。”

    顾怀喻置若罔闻，吻得愈加放肆，缠绵不去，她站不住了，他的手臂夹紧她的腰，撑住了气喘吁吁的她。

    穿好高跟鞋，苏倾捏着群摆轻轻向下拉了拉。

    他顺手把她的手表卸了，揣在自己兜里，手指摩挲过她手腕上压出的一点浅浅的表印，薄唇碰了碰她发红的耳垂，看着镜子里苏倾长而翘的睫毛猛颤一下：“一会儿网络直播，脸不许红。”

    话出了口，她才觉出一点求饶的调儿，闭上嘴不敢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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