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一下,推了推她:“喂。”
他猛地一怔,只看得见女孩侧眼一丛浓密的睫毛,她的声音几乎听不出异样,“往后别让那水鬼耍得团团转了,与其听它瞎掰,倒不如直接去问你姐姐。”
记忆仿佛回到了宛江船上那一日,少年浮在空中,衣袖如蝶翅伸展,红光满室,烫得人眼皮发痛,连风声都仿佛杀戮的刀子。
她有气无力地抬抬手指,宛如躺在美人榻上歇息的老佛爷,语气相当轻蔑:“说完了,滚吧。”
“好了,都是假人。”慕声看在她难得失态的份上,有些僵硬地拍了拍她,期望她赶紧起来。
“我……我放不开……”
是做了一半的竹蜻蜓,竹节处的倒刺被细细打磨平了,翅膀一半纤薄精致,边缘薄得如刀刃,另一半还是整块材料,没来得及雕刻。
她抽回手去,以全身的力气翻了个身背对慕声,将自己揉成一团。
不知那栀子香气是什么邪门玩意,吸进去以后四肢如千万只蚂蚁啃啮,不听使唤,心头燥热,百爪挠心,见个人就想紧紧搂住,要努力克制自己,才勉强留得住神智,更别提指尖麻痹得厉害,整个人变成一株倚靠植物的大型菟丝花……
一路走到现在,还没有什么人能这样干扰他……
“……”
怔怔地放开了手。
凌妙妙迷迷糊糊醒来时,惊讶地发觉自己趴在慕声背上,鼻端是他领子里飘出来的一点若有若无的梅花香。
登时,狂风呼啸,硕大的兴善寺宛如被风吹动的纸房子般,鼓胀胀地兜住了风。门窗剧烈摇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巨大的佛像发出嗡嗡的震颤声,贡品桌上的烛台、香炉,骨碌碌地滚落一地。
黑莲花这一路走得有些狼狈。凌妙妙这人,看起来纤纤细细,背在背上倒真是不轻,像座山一般压着他,压得他每一步都脚踏实地。
梅花。
二人的头发和衣袖被狂风吹着,飘在空中荡漾不止。
黑莲花确实阴晴不定,可比起在这个世界上手无寸铁的自己,到底是块免死金牌。
算了吧。
这是什么?
慕声冷眼看她,少女枕着一头散落的凌乱长发,微微阖着眼,长睫轻轻抖动,两颊红得反常,显见是中了严重的……媚香。
那些水鬼要血,不会是把慕声的血当了蜂蜜吧……
又似乎是觉得这样羞愤地对待桃心粗鲁过分,于下面又耐着性子刻了小小一朵五瓣花。
前方黑压压的一片,不知有多少“欢喜佛”拦路。地上的妖物的鲜血汇成小溪,他踏着泥泞尸首而过,简直像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原里。
妙妙累得精疲力竭,翻了个身解脱般地仰躺在了地板上。
“……”
慕声:“……”
黑莲花作为一个合格的病娇,必然也是有感情洁癖的,谁敢坏他名节往身上扑,他不把人扒拉下来碎尸万段才怪。
那双黑润润的眼睛毫无笑意,似乎在认真地做抉择,严肃中带着混乱的茫然。眸子里如冰雪覆盖原野,白茫茫一片毫无生机。
“我帮你改一改,做好了还你——”
话音未落,血字已经划过十来张黄纸,笔锋狠狠一顿,手指离开,那些符咒重重抖动几下,像被撒开的纸牌,骤然朝四面八方飞去。
慕声久久没有发声,妙妙用尽全力睁眼一瞧,恰对上他漆黑的眼眸。
他拿手撑着站起身来,放了收妖柄,钢圈莹莹闪光,浮在空中,犹如打头阵的将军。
她毕竟不是慕瑶,不是慕声心中唯一不可替代,即使上一秒再谈笑风生,患难与共,也不过……也不过只是……
爆炸般的系统提示终于停了,凌妙妙流着泪应答:“谢谢。”
总归在书里,佛堂幻境一节,她、柳拂衣、慕瑶都在,即使被丢在这里,想来也会有旁人来救。
他面无表情地摩挲着,辨认出来,那是个被人胡乱涂掉的桃心。
骤然间,胸口一阵奇异的尖锐疼痛,就好像这几道刻痕,刀刀都是一笔一划刻在他心上,又深又重,直迸溅出一路血珠。
凌妙妙浑身都在抖,被骤然惊到的心跳如同牛皮大鼓被咚咚敲响,几乎感染了慕声。他将她紧紧揪着他衣服的手指掰开,斥道:“是欢喜佛,没见过吗?”
凌妙妙在虚幻和现实之间挣扎,只记得自己下意识地拉住了就要跑路的慕声。那其实也不是害怕,是被他丢在大街上太多次的后遗症。
谁知她的手还是紧紧搂着他的腰,而且身上的温度渐升,从她脖颈里慢慢熏蒸出一股醉人的花香来。
胡乱想着,下意识还想伸出舌头去舔,慕声猛地回头,狠狠道:“别吃。”
他心中隐约有个慌乱的猜测:如果此时不快刀斩乱麻,从此以后,事情将不为他所控。
凌妙妙小腿肚子打颤,闭上眼睛,只能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
左手一沓符咒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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