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帝姬的烦恼（八）

再柔顺的小虎，实际都是猛兽，终有一日要露出利齿，等他长大了如何处理？杀掉吗？”

    慕声翻了个身：“不见，说我睡熟了。”

    内院里只有佩云一个，袖口挽在手臂上，咬着牙提水，桶里的水不住地泼在她的裤脚上。

    妙妙在桌上餐盘里挑了半天，找了个鲜红的苹果，用小匕首坑坑洼洼地削了皮，坐在慕声床沿上边啃边问：“真搞不明白，见赵太妃见一面而已，又不会掉块肉。”

    凌妙妙也吓了一跳，一把扶住了慕声，他慢慢直起身子，脸色苍白如纸，那双润泽的黑眸宛如迷蒙的湖面，闪动着水光，嘴唇毫无血色，他勾勒出一个勉强的笑：“实在抱歉，我突然间不大舒服，想必是无法赴娘娘的约了……”

    老内监纠结了片刻，“哎”了一声，提着新官服的下摆，着急忙慌地跑远了。

    “我头一次见她，就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看他这样子，哪像是“不大舒服”，感觉像是下一秒就要过去了一样……

    “今上围猎，打死林中一只凶猛的母虎，洞里还有只小的，同去的嫔妃见小老虎可爱，不忍伤它性命，便着人抱回宫里养着。太妃娘娘说慕公子是少年英才，一定喜欢这个，专程送来给慕公子养着玩。”

    徐公公冷哼一声，将那竹蜻蜓一折两半，信手扔进草丛里，转身冲慕声笑道：“慕公子这边请，仔细误了时辰。”

    “扶我回去休息。“慕声把眼睛一闭，掩住了眸中满不在乎的神色，“待会儿人要来了。”

    “别说话。”慕声仍旧在四处观望，语气出奇冷淡。

    小老虎刚出世没多久，十分温和幼嫩，身上的斑纹还不明显，毛发软绵绵，不仅毫无防备地伸出粗糙的舌头舔了舔妙妙的手背，还张嘴打了哈欠，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

    沟壑纵横的脸皱成一团，扫视着佩云心事重重的脸，许久长叹一声：“小帝姬不懂事，不懂谁是真待她好，现在还追着一个方士跑……”

    凌妙妙只好瞬间收敛张牙舞爪的表情，换做一脸诚恳去应付御医。

    忽然孩子群里小小地骚动了一下，飞出一道黑影，直冲到这边来，慕声出手如闪电，伸手接了个正着。

    “哐哐哐——”敲门声适时响起。

    她见人走了，压低声音问道：“你又出什么幺蛾子？”

    赵太妃在宫外请的方士，要是不明不白在他手上出了事……

    慕声看他一眼，没有做声。

    “多谢太妃娘娘好意。”背后慕声的声音冷不丁传来，妙妙回头一看，只见慕声竟然下床走了过来，脸色苍白得仿佛大病初愈，只是脸上似乎弥漫着一层阴云。

    徐公公吓出了一身冷汗。

    老内监越发震惊：“你在帝姬身旁有五年了，帝姬怎么突然……”

    这他么……这特么是老虎啊！

    原剧情专注于慕瑶、柳拂衣爱恨交织，或是联手打怪，对于慕声的背景着墨实在太少，黑莲花骤然升格为这个剧本的男主角，背后却是迷雾重重，令人无从下手。

    佩云在外间汲水，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额角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濡湿了。凤阳宫外有一处小内院，院里有一口井，是给宫女们打水洒扫用的，高耸的竹丛外紧挨着宫道。

    “我不是怕它伤人。“妙妙犹豫了片刻，“公公，老虎是林中猛兽，把它自小抱来当宠物养，难道它以后就会变成猫吗？”

    凌妙妙的苹果汁水四溅，不由得离慕声远了一些：“你的感觉无凭无据的，檀香里的致幻草药，你也是猜出来的？”

    “哎呀！哪儿来的猫儿这么……“凌妙妙伸手拎住了那毛绒团的后颈，满心欢喜地往怀里一抱，沉甸甸的，待到看到那东西琥珀般的黄色瞳仁和额头上不太明显的三横，声音顿时走了调，“可爱……”

    “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虎毕竟是老虎。”

    “不认识。”

    “凌姑娘。“门外立着满脸笑纹的徐公公，怀里滑稽地抱着个黄白相间的毛绒团，“是奴才。”

    凌妙妙将慕声安顿在床上，拉下了帐子，反身轻手轻脚地闭上了门。走到床边，拿膝盖顶了两下床，顶得那床晃了两下：“待会儿太医来了，你怎么应对？”

    徐公公触到他的眼神，激灵了一下。这个瞬间，他觉得眼前这少年和陛下的眼神有些相似，淡漠，冷厉，让人有片刻恍惚，当下心里打了鼓，没敢再催。

    “好多了……他睡一觉就没事了。”妙妙表情僵硬地敷衍，伸手想要把老虎还给他，可这位公公完全没有伸手的意思。

    不对，重点是，问她干嘛？

    回头一摆手，呵斥两个吓傻了的宫女，“还不快去叫太医！”

    慕声眼睫微动，伸手将竹蜻蜓还给他：“无妨。”

    慕声猛地缩回手去。

    啧啧，真慧眼。

    不知为何，慕声走得格外缓慢，一路上不紧不慢地欣赏着皇室宫殿，凌妙妙走在他旁边，努力无视着前方徐公公和宫女们频频回望时那热切的眼神。

    她只好端着老虎一边哆嗦一边干笑：“公公，这大猫打哪儿来的？”

    佩云惶恐四顾，急忙想要打断，待听到后半句话，眼中慢慢浮出一丝怅惘。

    小太监吓得头如捣蒜：“是，是，公公说的是。”

    他低眉望着凌妙妙怀里甜甜睡着的小老虎，看了许久，十分平静地问她：“妙妙，你喜欢吗？喜欢就留下来。”

    “哼。”慕声冷笑一声，念诀松开了手腕上的收妖柄，白皙的手腕上被勒出一条青紫的印子，脸上慢慢地回过血来。

    她啃了一口，忽然注意到他衣袖上沾染了一团黑红的污渍，“咦，你手腕怎么了？”

    帐子里慕声背对她躺着，似乎是睡着了，露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