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帝姬的烦恼（六）

/>     那道利剑般的日光直直射在他额头上，他没有躲，直直地抵住了那道光，只是微微眯了眼。

    慕声仰着头不发一语，在纤长羽睫的点缀下，少年的脸颊温柔得让人不忍欺凌。

    陆九低眉一笑，五官隐没在阴影中：“怎么会呢。正如慕姑娘所说，陆某只是个本分生意人。”

    慕声没有出声，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地望着那里，嘴角绷紧，袖中收妖柄无声地向下滑落，被他“咔”地攥紧手中。

    被吹得哗哗作响的树木，瞬间风平浪静。

    妙妙仔细看那宛如海市蜃楼的建筑，里外空无一人，荒草连天，怎么看都像是鬼蜮：“这真的是兴善寺？”

    哼，风水轮流转。

    “……”他顺势捏住凌妙妙的下颌，不顾她的挣扎，仔细看了一回，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珠下，眼底红得似要沁出血来，却莫名有种病态的殊色。

    慕声冷笑一声：“背山，立子午向，坐亡空线上，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才是真正的兴善寺。”

    凌妙妙揉着眼睛站直身子，一双杏子眼红得像兔子：“你懂什么，我爹教的，这样就能把沙子从眼睛里震出来了。“炫耀似的向前一伸脸，“喏，你看。”

    她眸中闪过一丝轻微的怜惜，宛如一道细丝般的光，一下子冲撞进了他胸口。

    天生无泪之人，尽管那双眸子宛如秋池，一年四季都氤氲着水汽，但那水汽却是最虚妄不过的存在，是镜中花水中月，像他绝美却虚假的皮囊。

    慕声一路上都在沉思，听见妙妙的话，抬起头侧向望着天空，眸子缓慢地转了一下。

    他的手动了一下，却被她紧张地一把捞住，“别揉，“她认真嘱咐道，“伤眼睛。快哭，用眼泪冲掉。”

    慕声整个人僵硬得像座雕塑，慢慢地盘腿坐下来，双眼紧紧闭着，长而翘的睫毛倾覆下来，任凭凌妙妙抬起了他的脸。

    风沙仍在肆虐。

    慕瑶嘴唇颤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略微吃惊地吸了一口气。

    风沙越发肆虐，他们的头发上都布满了黄色的灰尘。妙妙看着慕声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你还敢这么瞪？“凌妙妙气坏了，“你不怕沙子进了你的大眼……”话音未落，他手上松了劲儿，忽然猛地闭住眼睛，一秒钟之内呆滞成了相片。

    凌妙妙已经咳得半弯下腰，指节越收越紧，直拽得他向前一步，他低眉：“沙子进了眼睛，又不是进了喉咙，你这是发什么疯。”

    唯有耐受这种刺痛是驾轻就熟的，熟到他甚至没有抬一下眉。

    凌妙妙不住地抬头望天，天空已变成暗黄色，迷茫不清，远处的树影都在剧烈摇晃，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喂……”她轻声提醒道，“看样子是沙尘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凌妙妙望着晴好的天，被黑莲花的日天日地的战斗力震撼了。

    天色莫名阴下来，游动的乌云遮住了日头，光明与阴翳相互追逐。远处的高山似乎突然变得遮天蔽日起来，方圆几里荒地，似乎只有他们二人。

    凌妙妙往他身边贴了一寸：“这……不是那日我们去过的兴善寺，对吧？”

    他无声地坐在土道边，发梢在风中摆动：“你过来，坐在我身后。”

    慕声侧头看她。妙妙对着一片灰蒙蒙的侧殿抬了抬下巴：“‘青青伊涧松，移植在莲宫’，题在壁上的那首诗不见了。”

    那样罕见的温柔如退潮般迅速离开，她避嫌似的收敛了自己的关怀。

    凌妙妙吓得松了手，又忍不住凑近看了看，两双通红的眼睛四目相对。妙妙蹙眉：“你的眼睛好红。”

    “别动……“凌妙妙小心地踮起脚，安抚地拍他的肩头：“你你……你先蹲下。”

    阳光照着慕声脸上毫无温度的笑：“好有意思，慕怀江和白瑾，曾经联手将兴善寺封印在这处荒地中。”

    凌妙妙知道，他此刻处于戒备状态。

    少年嘴角微微一翘，羽睫下的眸子黝黑：“真聪明，不过……“他的笑一加深，突然便成了讥诮，“凭空多出来的山那么大，你还需要通过两行字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