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魂梦断 伤别离（2）

    她的眼中竟也闪着泪，猛然跪了下来，重重地向夜鸢磕了一个头，哽咽道：“王上您是在怀疑娘娘对您有异心？娘娘怎么会，王上你怎么可以怀疑娘娘？”

    “未央你两次让哀家摘了你的凤冠，哀家念旧情，故而手下留情。今日你犯了欺君之罪，这个凤冠已经不属于你了！”她淡笑，抬手，欲取下我的凤冠。

    夜鸢看着我肩上的血一丝丝地溢出，即刻道：“传御医！”

    范上卿满脸的得意，上前一步，由袖中取出一份明黄色的奏折，跪与夜鸢面前奏道：“元谨王后晋位两年有余，朝臣列下八宗罪请求废后。”说罢，便打开奏折，当着众人的面朗朗念着：“八宗罪：之一，擅宠宫闱。之二，迷惑君王。之三，把持六宫。之四，谋害宫嫔。之五，骄横跋扈。之六，滥杀无辜。之七，惑乱朝纲。之八，勾结党羽。”

    一直冷漠的夜鸢忽而一笑，可眼中全无笑意，唯剩下那冰冷的疏离。

    他，怎么了？

    楚寰环着我腰际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连连后退几步，没有支撑的我亦后退，最后与他一同跌坐在地。

    “夜翎，你果然没死。”夜鸢这句话中用的不是“竟然”，而是“果然。”

    我仰首，寒气扫过，与持剑人眼神相撞。

    珠翠，朝珠，宝石，一颗颗滚落在地面，刺耳的跳动声来回萦绕在大殿。

    我终于明白夜鸢口中所说的包容指的是什么，原来……

    紫衣随在我身侧，一路上未发一语，她是个聪慧的女子，想来也应该能猜透几分。

    他眼底诧异，竟是立刻想收回剑势，无奈长剑出鞘，必取其命。

    他对我的爱，仅仅因为那几句风言风语而消散？

    这才将目光看向那个依旧龙章凤姿的男子，眉目间仍是淡漠夹杂着寒气，唯有眼底的颓废泄露了心事。短短七日未见而已，我与他之间的陌生与距离竟像是隔了七年。

    从小就知道，当皇后就等于当弃妇。

    两侧的侍卫皆因我漫无目的的后退而纷纷让路，整个御书房的人皆将目光投向我，有悲悯的，鄙夷的，淡漠的，讽刺的……

    “你真傻。”我沙哑着嗓音，颤抖地伸出手抚上他那痛苦的脸，眼眶很酸，很涩。

    “证据呢？”我双拳紧握，依旧不让步。没有做过的事，我不会认，更不会平白无故地遭他冤枉。

    “贱丫头，这哪有你说话的份？”范上卿上前就是一脚，紫衣猛然摔倒在地，一口血吐了出来。我心惊，想去扶她，却见她坚强地爬了起来，嘴角隐隐带着血迹，泪水倔强地不肯掉落，目光坚定。

    御书房外的侍卫何时竟全成了夜翎的人，却无一人发觉？

    难道，他真的不信任我？

    岸边风浪翻滚，我无神地凝望那苍茫的江面，刹那间天昏地暗，若不是楚寰的手臂紧紧支撑着我，下一刻我便会无力地栽进这江面。

    “那还能有谁。”他毫不犹豫地截了我的末音，我一僵，他也是一僵。

    紧紧握拳的手终于在他说这句话后彻底松开，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脑中飞速闪过无数的灵光。记得，那日我与华大妃撕破脸，夜鸢便去了圣华宫，还与华大妃有了口角，再到雪鸢宫，用冰冷哀伤的目光看着我，后来……还要我包容他的一切。

    累了，在后宫两年，能支撑我斗下去的唯有夜鸢。

    “也许有人会说娘娘狠毒，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杀。可王上，您知道娘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您。为了您，她独自承受了丧子之痛，为了您，她心甘情愿的进入冷宫整整一年。您可知娘娘在冷宫中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多少次连奴婢都看不下去了，可是娘娘却仍然坚持下去，表情淡淡的，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而她做的这一切为了什么？是为了您的霸业，为了您的江山！”

    电光石火间，密密麻麻的大内侍卫自御书房外涌入，似乎早有准备，并不像是匆匆赶来。

    “故念旧情，手下留情？”我犹自轻笑，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华大妃，“堂堂大妃，竟买通李御医，张御医，陈御医联合起来谋害龙种，可笑，可悲。”

    外边的风雨伴随着雷鸣划过，阵阵冷风袭来，卷起众人的衣角，拂乱了发丝。

    “原来，辕慕雪在你眼中是这样一个人。”

    他目光微动，双唇紧抿，竟是为难！

    夜鸢怜惜且复杂地看我，手在我脸颊上抚了抚，指尖很凉。收回手，若有所思地瞧了眼楚寰，忽然听见夜鸢一声轻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让我看不懂，也不敢懂。

    几名侍卫相互对望了一眼，随后一齐看向龙案旁的男子，只听一声冷冷道：“都退下吧。”这才屏退了在场的侍卫，门扉咯吱一声紧闭，尖锐的钩划着我的心，隐隐有些疼痛。

    身子突然一轻，夜鸢将我揽入怀，眼中有震惊，还有不可思议。

    千思万绪瞬间闪过，也由不得我考虑，合身便扑上前，将夜鸢推开。

    “范上卿，给朕退下。”他一声怒喝。

    渐渐的，我的意识迷蒙而去，再也看不清眼前的这个人，终于还是无力地晕倒在冰凉的雨水之中。

    可是夜翎，你为何要回来？

    四下沉谧宁和，唯有私下巡逻的大内侍卫那整齐的脚步声。

    “一直相信，身无彩翼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以为我所做的一切你都懂，原来，你一点儿也不了解。你不信我，你不信我！”泪水溢满眼眶后，终是滚落，我一扬手，将头顶的凤冠摘下，狠狠摔在地上。

    “那个孩子朕可以不在乎，你所做的，朕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包容，所以，这次的事，你不要再追究下去。”他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

    “父王，母后，都是被你所害，夜翎岂会苟且偷生？”夜翎始终紧紧握着长剑，深知此刻的情形不能拖延下去，向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便举刀砍向我们。楚寰冷笑中藏着不屑，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范上卿一惊，随即卑谦地后退。

    而我，则是信誓旦旦地对着紫衣道：“他一定能理解。”

    “这一剑你就心软了吗？这丫头铁定是与夜翎做戏骗你的，否则又怎会只伤到肩而已。”

    “大妃与王上忌惮的不就是楚寰的兵力吗？何苦对付一个深处宫闱不问朝政的女子。楚寰可以放弃手中的一切任您处置，只求王上您放未央一条生路。”楚寰的手紧紧搂着我的腰际，支撑着我逐渐虚弱的身子，另一手持着长剑，戒备地扫向四周，生怕有人偷袭。

    他不说话，静静地坐在那儿，动也不动地看着我，眼底那昭昭的冷意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有紫衣说的那麽好吗？我真的为夜鸢做了这么多？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正好，今夜朕与王后，楚将军是该好好谈谈了。传楚寰。”他龙袍一挥，蓦然转身背对着我，似有决绝之意。

    “不是。”就在我回答的同时，夜翎竟否认了。

    “母妃！”终于，夜鸢开口了，他冷冷地盯着华大妃，浓烈的怒意与警告让她的手僵在半空。

    楚寰摄人的目光将满殿一扫，竟是凄冷无比。

    我靠在夜鸢的怀中，面色早已无一丝温度。

    “王上知道臣妾的孩子是太后杀的。”

    也正因为这份轻蔑的笑意，激怒了众人，冲上前便与楚寰刀剑相击。

    “您的母妃就有权利杀我们的孩子吗？这个孩子难道不是她的孙儿吗？”我的情绪隐隐有些波动，却还是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不想让御书房外的奴才与侍卫听见，毕竟这皇家之事容外人窥听了去，皇家颜面何存。

    楚寰便在此时，一个箭步冲上前，揽着我的腰便飞身掠出御书房。所有人一惊，忙起身，追了出去。

    “放我们走，从此以后我们不会再踏入北国一步。”楚寰与面前的夜鸢相互对峙，隐约间有一触即发的战火。

    冰凉的指尖抚过我的小腹，嘴角勾起自嘲，不论如何，你都要给我与逝去的孩子一个交代。

    我笑：“臣妾想要的只是一个交代，这样便是为难你了吗？”

    那剑如鬼魅，凌厉地逼向背对着我的夜鸢。

    突然间他对我的怀疑与不信任，竟让我格外疲倦，不愿再纠结在后宫中的是是非非。

    “这倒是奇怪，一人说是，一人说不是。”华大妃好笑地扫过我与夜翎，又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哀家倒是忘了，王后你与夜翎本就是一对，后来却被鸢儿抢了个先。如今相互庇护也是情有可原，鸢儿你瞧瞧你的王后，做得实在不成体统。”满口的讽刺，似乎刻意挑拨我与夜鸢的关系。

    他捂着小腹，想要支起身子，可是挣扎数次也无力起身。脸上那因疼痛而扭曲的脸被大雨覆盖着，可他始终咬着牙不肯呼痛。

    楚寰夜回望着我，眼中隐有悲恸，更多还是释然。他早就预料到今日的情景吗？

    “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换来的竟然是您的怀疑。”紫衣说完这些，泪水早已淌了满脸，那份歇斯底里的声音不断充斥着整个御书房。

    突然，整个大殿静谧无声，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楚寰不知何时已飞身进来，长剑出鞘，寒光掠影，锋芒毕露。瞬间，三名刺客已经死在他那快如疾风的剑下，鲜红的血沿着刀锋一滴一滴地滚落。

    众人纷纷惊道，还想说些劝谏之言却被夜鸢猛然打断：“朕说了，放他们走。谁敢忤逆朕，杀无赦！”

    原来一切都是我太自以为是，是我对我们之间的感情太过于信任。

    何止他不可思议，就连我都不敢相信，如此爱自己的我，竟会在生死一线推开夜鸢。原来，爱上一个人竟会连自己都迷失了。

    “好，真放你们走。”夜鸢突然来的一句话让我一仰头，对上他那平淡无奇的目光，里面很淡，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失望地看着正对面的夜鸢，突然间，我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了意义。

    而我，这个傻瓜竟去为他挡剑，多此一举，真是多此一举！！

    不出片刻，大内侍卫已将满殿的刺客擒住，押跪在夜鸢面前，而楚寰的刀则架在夜翎的颈项之上，那一刻夜翎便已输了，又输了一次。

    御书房的门猛然被人推开，守在门外的侍卫急急地闯了进来，跪地垂首道：“王上，楚将军求见。”

    我一步一步地后退，血一滴一滴沿着我的手臂滑入指尖，最后滴在熠熠闪光的地面。每后退一步，夜鸢便离我远一分，而我眼眶中的泪早已弥漫了眼眸，再也看不清那个让我再一次敞开心扉去爱的男人。

    这些年我一直对大哥留我一人独自在世上而耿耿于怀，今日此事发生在我身上许多疑问也就释怀了。当一个人将另一个人当作自己的生命在爱，那一刻，便能弃自己的生命于不顾了。

    那明黄的身影那样陌生，陌生到令我害怕，仿佛……他要做出什么决定。

    可是，我一介女流要你的江山何用？

    担忧了五年，这一刻终于还是发生了，他将我这颗棋子踢开了。

    “是”事到如今，何苦隐瞒，这一切夜鸢早便知晓。

    他的话犹如在冬日里给我全身浇上一盆冷水，原来就冰凉的身子因这盆冷水愈发冷硬，那份寒气将我整个人冻僵，麻木地站在原地，用近乎绝望的声音问：“你认为卿嫔的孩子是我谋害的？”

    “王上您专宠娘娘，您纵容地给了她至高无上的尊荣，而她也甘愿背负天下人口中的“妒后”之名，可您给了她权利后，却又要怀疑她。是奸臣挑唆，还是百姓的悠悠之口？”紫衣一语方罢，范上卿大怒，立刻吼道：“来人，将这个贱婢拖出去！”

    风惊暮，骤雨依旧啸苍天，檐花落，惊雷驰电浪滚翻。

    终于还是决绝吗？

    “王上！”

    “不是我。”

    他瞅着我，眼底有微微的动容，随即却又那样冷硬如铁：“卿嫔小产之事蹊跷，那个碧清的话也奇怪，而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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