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情到深处无怨尤（6）

    待酒饮尽，他将酒杯重重的落于案上，嘴角噙着一丝从容笑意，可目光却已是灰暗一片，再无那耀眼夺目的红。

    “夜翎……”我深深的将脸埋在他胸前，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双臂紧紧环住我，仿佛要保存最后一丝余温。

    而我则是领着紫衣走过黄帷低垂的御书房，烛影深深，照的夜翎的脸色略显苍白。一名忠心侍主的奴才仍旧伴在夜翎身侧，如今大势已去，仍有如此奴才肯追随，想必是夜翎之幸吧。

    王宫中的奴才们逃的逃，散的散，无数的珠宝首饰遍地滚洒无人问津。

    他身子一颤，我继续道：“下辈子，请认定我的名字，辕慕雪。”

    一阵晦涩难忍的热气浮上眼眶，我上前一步紧紧抱着他，问道：“你恨我么？”

    “来生，做夜翎的妻可好？”他哑了声，仿佛透着一道深深的痕迹。

    “我叫辕慕雪。”在他将要松开我那一刻，我才缓缓开口。

    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鬓发，暗哑的声音亦有哽咽：“死前，未央竟能来送朕，死而无憾。”

    火光冲天，照得夜空亮如白昼，浓烟滚滚，拥簇着天阙之暗。

    看着他何其决绝的举动，我的喉头一阵哽咽。

    他不由一阵轻笑：“未央可曾听过，情到深处无怨尤？”

    我与紫衣站在一丈之外，看着御书房的大火，滚滚而起，火光将黑夜吞噬。

    *****

    火光摇曳，将他案前那堆积如山的折子照的明晃晃，而他却是紧抿锋唇，目光随着我的步伐而移动。像是一直在等着我。

    我紧抿着唇，却没有答他，而他等不到我的回应，有些哀切的唤了声：“未央……”

    “数前，朕还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要留你。可是朕似乎真的没有能力留下你，不错，能配的起未央的人只有最强者，夜翎不够强，所以你选择了夜鸢。”

    他哑然失笑，起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避过他那炙热如火的眼神，我执起酒杯，倒下潋滟生香的酒于杯中，递到他面前，平静的说：“夜鸢大军已到，未央便已此酒送你上路，保留全尸。”

    九门四下腾起浓烟，无数火把从四面八方蜿蜒如长蛇而至，地动山摇的冲杀声，鼎沸交杂的刀剑相击声由远处传来。想必王宫九门已被夜鸢控制了吧。这九门在夜鸢与莫攸然的大军下不投降也难。

    我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语的说着，声音隐透苍白虚弱，犹见他怆然一笑：“有时候真恨父王，若是未将我送去南国十七年，如今朝堂也未必他夜鸢一人独大。可是若未将我送去南国，又怎会在倚翠楼里见到那个款款一曲广陵散的嫣然？她的一巴掌犹记在心，她刚烈的纵身寻死历历在目，她狼狈的由狗洞钻出犹如昨昔。”

    在龙案前停下步伐，紫衣手中端着一壶酒，小心翼翼的摆放在他的龙案上。他倒是神情自若，仿佛外边依旧平静，他仍旧是北国万人之上的天子。

    此言一出，紧紧搂着他的手松了几分，情到深处，无怨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