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违和

多孩子在那里玩耍，见有生人来，也不理会。带路的后生直接将他们带到村后头靠近山边的一个农家大院前，明鸾立刻眼尖地发现周姨娘正蹲在院门附近洗衣裳，忙大声叫她：“周姨娘！”

    不一会儿，庄里便出来了几个人，为首的一个戴着斗笠，瞧他身量身形，还有走路的姿势，明鸾总觉得眼熟，心底顿时激动起来。果然，等那人走到近前，微微抬起斗笠边缘，便露出了半张熟悉的脸，嘴角那笑怎么看怎么讨厌：“你这丫头，怎么打扮成这个模样？我一时没认出来，差点儿把你当成是奸细了。”

    明鸾听了他的话，回想了下，依稀记得那群人里确实有人背了什么长条状的东西，但她当时所有注意力都在朱翰之脸上，也没仔细留意，便说：“我是瞧着其中有个人脸熟，若真是他，那在这种地方背着刀剑也没什么出奇的。最重要的是，如果那个人真是我想的那一位，只要问他就能知道祖父他们的下落了！”

    明鸾小心翼翼地道：“母亲说，伯母和父亲的骨灰都在我们手上，理当先送还本家。而且我年纪小，她无论如何也要先把我送回章家。”顿了顿，看了章寂一眼，“祖父，母亲和父亲和离的事……”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只是明鸾心急着见家人，也不想追问，便道：“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祖父？”

    老松头犹豫了一下才点头说：“也罢，你就在庄外等着，待我进去瞧瞧。”

    “我母亲还在江宁呢。我在外头听说了京城里的消息，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危险，不敢贸然将她带过来，想着先找到祖父再说。一会儿见到祖父，我再回头接她过来。”明鸾左右看看，“也难怪你这里会有人探头探脑的，我只在庄外看了几眼，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京城里的人精多着呢，你还是小心些好。”

    明鸾心情忽然又好起来，笑着应了：“没问题！你有空了记得来家里做客啊。”便带着老松头跟上那后生，欢快地往山脚的方向走了。

    老松头额头微微冒汗，正要回答，明鸾却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退下，自己反而上前一步，对那人道：“这位大哥真是说笑了，这里是天子脚下，哪里来的强盗？至于我要找的亲戚是哪家嘛……是一位吉爷告诉我，我家亲戚住在这一带的，我姓张。”顿了顿，见那人露出几分犹疑之色，又补充道：“弓长张。”

    “不远啊，就在前面那座山的山脚下，大约有两三里路吧，跟九市镇到你家村子的距离差不多。”朱翰之指了指方向，回头打量一眼她的腿脚，“对你来说，想必只是小意思。”

    朱翰之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却暗暗叹了口气，回头吩咐周围的人：“都准备好了，可别露出马脚来，该改建的地方尽快改建，周边也要清场，日后再有生人出现，绝对要盯紧了！”

    明鸾只当他是说自己的脸上有伤疤，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便也没怀疑，只是笑说：“方才我看见你骑马跑过去，好象没蒙东西，你就不怕叫人认出来？”

    众人齐齐应声。

    朱翰之愣了一愣，马上笑道：“我这脸也未免太显眼了些，要是不蒙着，万一叫人认出来岂不糟糕？”

    那人一愣，眼中闪过一阵茫然：“弓长张？不是立早章么？”

    因“特赦令”离开德庆的章家人都在这里了，见了分别多时的明鸾，每个人都很激动。明鸾没忍住眼泪，抱住章寂哭了一场，还是周姨娘与老松头相劝，她才跟章寂等人进了屋里，坐下详谈。

    那人上下打量他几眼，又转眼去看明鸾。明鸾只觉得他的目光像刀子似的，被他看了一眼，全身就冰凉一片，心知这人不好对付。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章寂方才再度开口：“你母亲在江宁？她一路陪着你上京么？怎么不劝她先回娘家避一避？”

    那人微微一笑，脸上带着嘲弄之色：“来寻亲？说说吧，你家亲戚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你们是从哪里过来，又在何处迷路呀？你要是说得明白，倒也罢了，若是说不明白，那就是心存歹意，说不定是附近山里的强盗来踩场子，近来听说已经有不少村子被抢了！”

    “那还用说吗？”明鸾睁大眼睛看他，“无论哪里的田庄，总是男女老少、老弱妇孺齐全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到了饭点就有炊烟，开春就要忙种田。你这庄子，庄里庄外都只见青壮，个个都牛高马大的，却连个女人孩子都不见，还人人都走出走进的，也不做农活，难道还不奇怪？”

    老松头挡在明鸾面前，赔笑着向那人作了个揖：“小老儿随少爷来京城寻亲，因不识道路，在附近迷了路，走到这里，见有人烟，想要找人打听打听，却又不敢轻易惊动，便在此处徘徊。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尊驾原谅则个。”

    章寂叹了口气，又问明鸾：“沈家人有什么下场？”明鸾告诉了他，他便点点头：“倒也罢了，只是便宜了沈儒平！”明鸾留意到，他说这话时，门外有人影晃了一晃，但很快就消失了。她疑心那是沈氏。

    “行行行。”明鸾求饶地看了章寂一眼，章寂重重咳了一声：“二丫头，还不快坐下？！你一个女孩儿要如何去江宁？还说不是添乱？！”玉翟哭着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这个念头在明鸾脑海里转了一转，就被抛开了。她想到朱翰之本应在北平燕王府里养尊处优，又或是陪伴在太孙身边的，可他居然出现在这危机处处的京城周边，必然有什么机密的事要做。他有正事忙，哪里有空处处陪她？于是她也没再追问下去。

    章寂叹息一声，没有回答，只是问：“你就带着一个人找过来了？我们原本是住在前头庄上的，是谁告诉你我们搬到这村里来了？”

    朱翰之抿抿嘴：“这也没什么，先前这庄子里有的是老弱妇孺，都是信得过的人，只是近来有事，继续将他们留下来，未免不大方便，才把人迁走了。也就是这几天的事，这也没什么。”

    “哦？”朱翰之笑笑，“那你给我说说，这庄子怎么不对劲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