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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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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氏点点头,又道:“马贵这些日子颇为忙碌,等他闲下来,我就跟他说,让他给他叔叔去信,设法在广州城中寻个小宅子,等时候差不多了,再让马掌柜派条船来接我们。如此也省了许多麻烦,岂不干净利落?”

    沈儒平大喜,但旋即又收起笑容:“你确认柳太太真是这个意思么?兴许她只是想把容儿说给另一户人家?”

    章敞没有跟沈儒平说半句话,便失魂落魄地转身走了。沈儒平原本还要再追上去多打击他几句的,想了想,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只有那醉酒的人还留在原地,左望望章敞的背影,右望望沈儒平的背影,忽然痴痴笑道:“勋贵?皇亲?什么国公府、侯府都出来了,我只当我喝多了,没想到你们俩比我还醉得厉害呢!”摇摇晃晃地,又晃回酒馆里去了。

    章家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见老教谕写了信来指点他,他又有几篇文章做得不错,都觉得他今科有望了,心下俱是欢喜。连宫氏也笑道:“我们爷苦练了几年,官儿是越做越大了,只是平日私下里常常觉得自己从小儿读书,却只能弃文从武,实在可惜得紧。如今三叔功名有望,二爷知道了,一定欢喜得紧。三叔可千万要考中啊,这也是我们二爷的期望!”

    杜氏哂道:“相公这话可说错了,咱们家眼下虽是军户,但世代书香,太子妃都出过,容儿能嫁进他家,原是他家的福气!若是担心门户不合适,只要柳同知愿意,让你脱了军户身份,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章敞闻见酒馆内酒气四散,里头的几个酒鬼丑态百出,面上露出几分厌恶之色,抬袖掩鼻,转身就要走。这时坐在酒馆靠近门口处一张桌子旁的一个人无意中看见了他,连忙起身追出来:“章三爷,章三爷慢走!”

    明鸾有些目瞪口呆:“这样也行?他有什么好怨愤的?以前他可以根据考官的喜好来调整自己写文章的手法,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那位老教谕是柳同知好不容易请动的,又不图咱们家什么好处,本是好意教他,他还要怨恨,未免太心胸狭窄了吧?”

    杜氏道:“柳太太说了,包管我们满意,还说容儿这样的好姑娘,定要配个十全十美的好孩子,而且容儿这么好,真想让她长长久久地留在家里。你想想,这话还能有别的意思么?柳家的大公子已经到该说亲的年纪了,城里无数士绅富户都有意将女儿嫁过去,柳太太一直不肯松口,却也没挡着人家带女儿来见她。她还从没有夸过哪家的女儿呢,却对咱们容儿赞不绝口,加上她对我说想把容儿长长久久地留在家里,怎会不是看中了容儿做她媳妇?”

    沈儒平不以为然:“往日咱们也没少讨好他们,几时得过好脸?横竖他们都要跟我们家作对的,倒不如凭心意行事,也省得受那窝囊气!”说罢便不再理会妻子,径自倒了酒,就着那卤肉喝起来。

    沈儒平皱皱眉,道:“这有什么可怕的?大姐那里,她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了,只要大姐夫风光一日,他们便不敢真休了大姐,大姐即便挨几句骂又有什么要紧呢?等到日后大姐夫来接,自有出气的时候。至于容儿……”他顿了顿,“你不是说她很得柳太太与柳姑娘欢心么?还怕章家怎的?”

    章敞只觉得这马屁拍得粗俗无比,皱起眉头便要驳斥,冷不防有人从旁插|进一句:“笑话,他身上只有酸腐味,哪里有书香味?若他这样的半桶水都算是才子,我岂不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了?!”

    沈儒平一脸不屑:“他不是清客,可他有求于临国公府,自然不好得罪了石家老大。况且他素来名利心重,便是在仕林中也是饱受非议的,你还信他!”

    明鸾有些迟疑:“好是好的,但如果是马掌柜帮忙,一定会很用心,别又叫他太过破费了。”

    “当真!”杜氏笑道,“今日我去瞧容儿,给她送点东西,又见了柳太太一面。柳太太问我容儿年岁几何,生日属相,可曾订过亲事。我告诉她后,她便笑说,我们容儿真是难得的好姑娘,很是讨人喜欢,若是我们夫妻答应,她愿意为容儿保媒,说一门好亲事!相公想想,这话还能是什么意思?分明是看中我们容儿了!”

    “你说得对。”沈儒平想了想,“章老三也能考科举,做生员,我为什么不行?我的才学可比他强多了。明儿你再去找女儿,让她想法子说动柳太太帮忙,只要我能得到参考的资格,等明年中了举人,谁还敢说我女儿配不上柳家的哥儿?!”

    因他是流放军户出身,知州大人那里还不曾点头许他参加科举,老教谕不想当面指导他,怕惹人闲话,便写了一封信,在信中指出他文章的不足之处,再提点了几句,但也隐隐告诫于他,说他求学之心有些偏了,想要有所成就,还当正心,也要勤加苦读,同时向名师请教,否则顶多只能通过童生试,想要中举却很艰难,即便侥幸得中,日后成就也是有限的。

    那人连忙又拉住他:“章三爷,您别急着走啊。我这辈子除了李老爷家的少爷外,就没跟读书人说过话,听说秀才老爷们身上都带有书香味,闻一闻就能让人涨了见识。好三爷,您让我多闻几口,好让我多几分见识啊。”

    章敞回头一看,原来是同村的,也是军户之子,平日里在百户所领了个打扫兵器库的差事,为人圆滑,嘴巴很甜,从前也常在章放面前奉承,算是半个熟人了。章敞见是他,倒不好立时挥袖而去,便停住了脚:“原来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喝酒?”

    他这话一出,沈儒平也怒了:“竖子安敢!你也配说自己是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你不知道京城的人私底下都是怎么笑话你的么?会背几本书,写两首不知所谓的歪诗,就自以为是个才子了,还跑到人家正经读书人的诗会上出风头。若不是石家老大事先跟朋友们打过招呼,请他们多多包涵你的莽撞之处,你以为人家见你做了那种歪诗不会笑话?石家老大为了让你少出点丑,每次诗会总是让那几个无才无德只会奉承讨好人的清客围着你转,不让你与真正有才之人多说话,否则你早就露出原形了!那几个清客也是得了石家老大的好处,方才夸奖你的诗文,又称你为才子,不过是哄你的罢了,你居然还当真了,真真笑死人!”

    陈氏皱着眉头,望着章敞的背影沉默不语。

    却说沈儒平打击了章敞一番,心中得意,索性打了二两酒、再买了一包卤肉回家打牙祭。杜氏见了有些心疼:“咱们家虽说近来略宽裕了些,也比不得从前,钱要省着点花,你平白无故买这些做什么?”

    沈儒平怔了怔,没想到章敞居然能看出自己的用意,但他马上又发现对方眼中满是迟疑,半点坚定也无,可见不过是嘴巴硬罢了,立马又得意开了:“你以为我在撒谎?你大可以去问你那好二哥。起初你们兄弟是一齐到石家去参加诗会的,为何他只去了两次就不再去了,宁可跟一班纨绔子弟出游?你不会真以为那是他生性顽劣不争气,不如你稳重好学的缘故吧?”

    章敞眉间略有得意之色,却没打算应下:“好说。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瞧这人一张嘴就满口酒气,只怕正醉着呢,他哪里有功夫应付一个醉鬼?

    陈氏怔了怔,苦笑道:“我习惯了请他们叔侄帮忙,也没想太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要跟他们客气,也太造作了。”

    杜氏不解,等她把事情细细问清楚了,脸色都变了:“咱们还要指望章家别把咱们女儿的底细泄露出去,讨好都来不及,你怎么反而得罪了他家?!”

    这话正正说中了章敞的痛处,他回想起自己这一个多月里的经历,不止一个人劝他少在文章里头用典故,连只有十一岁的女儿也这般说,那位老教谕也曾说他走歪了路,难不成他们都是对的?他一直以来的想法全错了么?蔡有德说他沾沾自喜,不肯听信别人劝,那自己这一个多月里的言行,落在别人眼中,是否也是“沾沾自喜”、“不听人劝”?莫非他真的没有半点才学么?

    明鸾与陈氏母女俩的盘算还没开始实施,连章寂那边也不知道,但章敞要应明年童生试的消息却已经传出去了。村子里的人来了好几拨,都是来瞧未来的秀才老爷的,但章敞不耐烦与他们打交道,只躲进静室中读书,陈氏无法,只能带着女儿出来应酬。幸好村民们对于“秀才老爷”都有些敬畏,听说他要苦读,不敢打搅,略坐坐就回去了。倒是镇上李家、黄家等大户下帖子来请章敞去谈诗论文,即使明鸾与陈氏明里暗里想阻挠,章敞还是被章寂逼着去应酬了一圈,一日刚从另一大户家回来,只觉得头昏脑涨,走着走着,不知怎的就到了镇上的酒馆门口。

    杜氏想想也是,稍稍安下心,忽然记起一件喜事,忙笑道:“相公,忘了告诉你了,今儿有一桩喜事——容儿的亲事有眉目了!”

    那人笑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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