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谁误人子弟？

    有幸被请到这里来的士人，自然都抱着一朝成名天下知的自信，再加上不许带随从，纵使有些人属于同一书社诗社，在这种场合也绝对不愿意为人附庸。所以，不免就有人觉得张寿后头那三人分外刺眼。

    只不过，他本能地用了之前那段日子翠筠间常用的开头：“葛祖师说……”

    他不禁有些不知所措，等到常宁回过头去，他这才意识到，张寿又不曾特意对人点明他和邓小呆还有阿六到底谁是谁，这位常总管到底怎么分辨出自己的？

    也不知道是之前被邓小呆一番话给撺掇的，还是被张寿这打趣给撩拨起了心火，此时此刻的齐良，竟是把眼前这一大堆人当成了翠筠间里被自己骂惯了的贵介子弟！

    难不成，号称从来只重才学不重品貌的永平公主，居然也……看脸？

    可京城之内有这样连永平公主也需要礼敬其子弟的选家吗？

    又或者是哪家大儒子弟？

    张寿见齐良这一刻拿出了大师兄的气势，不禁哭笑不得。

    居然是邀请来评判的，这莫非是哪位新崛起的选家？不对，看那少年的年纪，也不像是能评点士人制艺时文的选家啊？那么，是哪位名扬天下的选家嫡传子弟？

    张寿听到后头两个小子竟然开始胡说八道了起来，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可当他发现起头还浑身僵硬的齐良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只能暗叹从前呆呆的邓小呆到了府衙之后，竟是变得油滑且韧性十足了。

    “那有什么，天塌了，有王府尹这种高个的顶着！”

    但因为人数少，各家王府又严禁使用宦官，所以对于如今这大明朝的百姓来说，宦官相对罕见，寻常官员基本上看不到这些人的影子，民间就更不要说了，各种妖魔化的传言。

    本来就第一次经历这种大场面的齐良，顿时头皮发麻，直到一旁邓小呆极其淡定地嘟囔了一声：“怕什么，你当那些家伙是泥雕木塑就行了！”

    说到这里，不等那圆滚滚中年人搭话，他就突然问道：“对了，还没有请教贵官名姓？”

    齐良却没张寿这么淡定，他朝说话的人望去，见那是个留着老鼠胡子的中年人，此时看向自己的眼神中还满是倨傲，他一气之下，不假思索地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不是小先生，我别说继续读书，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要说误人子弟……哼！”

    当下，连日以来当惯了大师兄的齐良便昂首挺胸地说：“要说误人子弟，我爹当年也不知道看了多少时文选集，结果却依旧每考必定名落孙山，这不是误人子弟是什么？还是此次见了葛祖师，我这才知道，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从小长在乡下的张寿没机会打听这些。就算之前和朱莹以及那些贵介子弟朝夕相处时，那也没人会提到宦官，他就更加不可能好奇心过剩地去询问这个了。

    所以，本着此大明朝非彼大明朝的原则，他也不知道这年头大太监该不该叫公公，干脆就客气一点儿：“原来是常总管，劳烦你刚刚这么跑一趟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没工夫去想这些了，因为张寿那说话的声音不小，四面八方的人都听到了，一时间射过来的目光倏然间有如实质，其中不少都集中在他身上，其中有些分明带着恶意。

    然而，眼见他刚刚明确回绝，常宁却打哈哈不肯给个明确回复。当下他便停下脚步，淡淡地说：“常总管如果不愿意，那我只能让阿六求见赵国太夫人了。对于我来说，算经十书算是略通，经史顶多只能算是粗通，时文那是一窍不通，听个热闹可以，评点还是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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