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不复相见

是茫然。

    赵离大怒，他爱她啊！她不知道吗？怎么能说他只爱自己？与他在一起这么久了，难道她都还不能理解他？

    但愿，生生世世不复相见。少这几多折磨，少这岁月蹉跎。

    宫人四散，自然没有人来扶他。赵离红着眼，头一次这么厌恶自己是个瘸子，连上去将捧月带下来都不能。

    赵离一愣，继而皱眉：“捧月，你是皇后。”

    “是啊，皇后。”捧月丢开鞭子，冷笑道：“皇后之下，还有贵妃娘娘吧？”

    他怎么会不肯见她宫中之人？这么多天以来不是一直在等着盼着吗，也没见人来啊。到底是谁在撒谎？

    赵离看了他许久，让人带去捧月那里。

    他是念着捧月的恩德的，所以还是常常去看她，陪着她。只是永安侯要让康元入宫，他也就默许了。皇帝立妃，皇后应该理解才是。

    赵离很惊讶，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看着捧月那叉腰怒目的模样，笑得直不起腰来。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错了，只是这一次错，没人来原谅他，也没人给他再一次的机会。

    “简直是荒唐！”他最后一次离开了捧月楼，并且发誓再也不要主动去看她了。

    捧月奄奄一息，床边只有一个一直陪着她的丫鬟。外头兵荒马乱，宫人来往奔逃，她却是十分平静。

    康元将陌玉侯画的一幅画拿了来，上头画着一家的天伦之乐。那女人分明是聂桑榆，孩子，却正是陌玉侯府的世子。

    “我想见爹爹。”他说。

    “好笑吗？”她却没笑，站在他面前，身子都微微发抖：“看我这样，为跟人抢一个男人狼狈成这样，很好笑吗？”

    孩子眼里满是不甘愿，甚至一出大殿就还是忍不住哭了。赵离觉得自己大概是心理有些扭曲了，听见孩子的哭声，竟然也觉得心里畅快。

    宫女悲悯地看了他一眼：“皇后娘娘遗旨不愿见君，皇上若非要上去，那便自己爬上去吧。”

    赵离笑了笑，这宫女也是傻了，人还活着呢，叫什么遗旨：“你休要胡说…”

    楼上安安静静的，赵离摸索着下了轮椅，拖着沉重的腿往上爬，边爬边骂：“宫里的宫女什么也不懂就会乱说，什么叫遗旨，那叫懿旨还差不多。真是笨死了。”

    赵离孩子气地笑了，看这人，总是不来看他，却还不是，这样关心他？

    赵辙进京，依旧是对皇位虎视眈眈。康元在他身边帮着他，他却始终忍不住往后看。

    周围为何没有一个人禀告他此事？赵离很生气，问了内侍和太监，结果个个都是沉默。

    说得对，他的确是太惯着她了。赵离叹息一声，六宫无妃是个传说罢了，真正的帝王，后宫怎么可能没有其他妃嫔。不为调剂生活，也要稳定朝纲。

    遗旨？

    朕还没来，你为什么要先走？

    他享受着她温暖的怀抱，就坐着让她给他擦头发，换衣裳。看她皱着眉忙进忙出的样子，心里空洞的地方好像就被慢慢填满了。

    唉，爬吧，她大概是生气了，非要看他亲自爬上去才行。赵离失笑，女人发起火来，也真是让人觉得可怕啊。

    望月楼修好之后，捧月就再也没出来过了。她不再推着他的轮椅，不再站在他身后护着他。现在他不需要人保护，是天下最大的帝王，却觉得寂寞好像从四面八方涌上来，让他比小时候还更孤独。

    可是这次他等了这么久，为什么，她都再也不肯反驳他一句了呢？

    下大雨了，他喝退了宫人，一个人艰难地推着轮椅去望月楼。

    屋子里没有人回答他，赵离就靠在门边笑：“大皇兄的人要进宫了，你再不跟我走，就晚了。”

    捧月抬起头来看着他冷笑：“皇上堂堂君王，不也是没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红色的鞭子安静地挂在不远处，颜色好像也黯淡了不少。

    他这次愿意哄她，真的，她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只要，只要她再醒来看看他，只要她再…帮他擦一擦脸上的血。

    没有人会抢得过她。

    那人一贯心疼他，怎么就舍得让他这么累呢？

    到底是共患难，富贵怎能相忘？

    “我不会向玉珍借兵的。”她这样说。

    宫女已经转身跑走了，赵离喊了几声，她都没有回头。

    因为她知道自己快死了。

    “朕要去望月楼。”他道。

    捧月笑了笑：“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