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没腿的，不用讲话，人往那一杵，效用就出来了，有的人，一辈子都遇不上真心的爱人，还有的人，遇到了却没机会相守，易飒还能陪宗杭五年……还是七年？把一天天碾碎了细细地过，得到的幸福，未必会比别人一辈子来得少。”

    孟千姿好不容易聪明了一会儿，脑子又木了：“怎么……暴露的？”

    孟千姿耸了耸肩：“那谁会害怕，根本没看到啊。”

    对，这么重要的事，他居然给忘了，江炼笑着俯身，孟千姿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脖颈，吃吃笑着，笑着笑着，笑声便没了。

    江炼点头：“给你看我写的作业，一个人玩时雕的木刻，还有风筝，你知道吗，最小的风筝叫‘掌中星’，可以窝在人的手心里，我放得特别好，我一直想着，追女朋友的时候，给她放个夜光的掌中星，这样，天上没星，也能为她升起一颗，然后再慢慢给她摘下来，这是我的绝招，你说，这么浪漫，什么样的姑娘追不着啊。”

    孟千姿好奇：“咦什么？”

    然后翻了笔和记事本出来。

    孟千姿长叹了一口气。

    孟千姿哭笑不得。

    所以，他给高荆鸿的建议，是让孟千姿尽量远离昆仑，再也不要回来的好。

    一句话，又把孟千姿拉回之前的惆怅中了。

    看来，彭一抟土改造时，确实融有那个棋子的血，不然，他没法施展山鬼的技能，人家让他养石蝗，他反被石蝗追咬，这不是等着暴露吗。

    想到这儿，他心头发寒，不觉就看了边上的孟千姿一眼。

    还真的，石蝗送到之后，是彭一养的，他之前还想着，亏得是交给彭一养的，不然想策划况祖的完美死遁真的挺难。

    江炼坐下了，无意间往左近看了看，心中一动，低低“咦”了一声。

    孟千姿瞥了两人一眼，她觉得，她跟他俩，智商大概是互为反比的：他们聪明的时候，她只有瞪眼听的份，而她聪明的时候，这俩……真是傻透气。

    她说：“很简单啊，因为山腹里那么多人，石蝗送到之后，只让彭一养啊。蚩尤方的人不知道那是彭一，只以为是那个棋子——这么理所当然地把石蝗交给他养，说明他有那个能力，石蝗是山兽，谁有和山兽打交道的能力？山鬼呗。”

    “已知他没金铃，‘启天梯’对应的符术，现在是失传了，那个时候没有啊，他读取过那个棋子的认知，肯定知道符术，只需要体内流有山鬼的血就行。”

    孟千姿一直笑，眼睛水亮，那亮上沁眉梢，往下，便停栖在红润唇上。

    孟千姿怒了努嘴，示意了一下纸面：“那写啊。”

    他径直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这表情，怎么有点愁苦呢，不像是要全面解放的样子啊？”

    江炼心中一动：“等会。”

    也是，孟千姿又生出奇想来：“漂移地窟，会不会跑了？”

    江炼辩解：“我就是打个比方。”

    原来是孟劲松向下头交代过，真够细致的，都不止是细致了。

    江炼洗漱了回来，看到孟千姿一个人，坐在帐篷里头发呆。

    在三江源，那几个水鬼转化出的怪人，对其他人痛下杀手，却只带走神棍和况美盈，也许就是察觉了箱子里有东西，想尝试着再打开。

    江炼顺着她的话去想：“也就是说，改造过的彭一，体内是有山鬼的血的？”

    孟千姿嘀咕：“那也挺简单的啊，我去了也没什么吧。”

    没人理她。

    再然后，在五百弄乡，孟千姿逼问阎罗，燃起龙骨时，是不是真看到来生了，阎罗写的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条入口”——对阎罗来说，那就是条诡秘的入口。

    她眼睛亮晶晶的，一会看神棍，一会看江炼，眸光里都是寻找同盟的热切。

    江炼乖乖握着笔杆，脑子里闪现出的第一个画面，是湘西悬胆峰林里，那只小白猴。

    “而且我觉得，蚩尤方不会只凭一张脸认人，人有相似，也许只是碰巧长得一样呢？”

    江炼皱眉：“千姿……”

    “我隔着一百米看可以吗？这种场面，八辈子也轮不上一回，我居然看不到？我也算是为龙骨焚箱出过不少力了，要么一百五十米？”

    这是什么扯犊子的惊天胡话？孟千姿气地一把把手抽了出来，接连呸了三声，唾沫星子都险些喷到了江炼的脸上：“你胡说八道什么？”

    冒充的那个人……那个棋子。

    听完江炼的话，他也懵了，懵完之后一拍大腿：“对啊。”

    神棍一点也不惊讶：“我早就说过，山鬼不止和山同脉同息那么简单，你们很可能就是钥匙，是有能力开启天梯的人。”

    孟千姿说：“你不亲亲我吗？”

    孟千姿不置可否：“现在知道，劲松办事细致了吧。”

    孟千姿喃喃：“是最可怕的地方，那蚩尤的人在里头做工程，不害怕吗？”

    大场面，自己偏看不到，真是一生的遗憾啊。

    换做了无声的缱绻缠绵。

    他们居然都没想到，那儿还有个“入口”。

    孟千姿噗地笑了出来，身子往边上挪了挪，腾地方给他坐。

    他拉合门帘。

    孟千姿笑得受不住，身子倚挂在江炼一边胳膊上：“行，太婆的葬礼之后，就回你家，给我放风筝，再写，怎么着也得凑足一百个。”

    至此，彭一带着箱子进入天梯的推论，可以立住，接下来，就看能不能发现些实际的佐证了。

    顿了顿又补充：“不是他是，而是他冒充的那个人是。”

    ……

    神棍只觉匪夷所思：关于那个人，信息很少，彭一留下的讯息里，也只是几句带过，孟千姿凭什么说那人是山鬼呢。

    比如，离开时，别把家里搞得齐齐整整的，可以把盘盖儿挪开，于是它记挂着你回去给它盖盖儿；可以把衣服胡乱往沙发上扔两件，于是衣服盼你回来收它，沙发巴望你回来理它。

    江炼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好，那么已知，当时山腹里只有龙骨，没有凤凰翎——肯定没有，凤凰翎是自带七彩晕光的，彭一要是在身上藏了一根，老早就被人看出来了。”

    江炼笑，凑向她耳边，温热气息直往她耳廓里探扰，痒得她直躲：“千姿，你再这样，我可不走了啊，我拼着老脸不要了，也不怕这帐篷隔音不好。”

    说完就走了，也忘了帮她拉合门帘。

    “比方也不能！什么一天！事多得很呢，很多事！你等会！”

    江炼心念微转：“靠的是……血？”

    江炼看着孟千姿躺进睡袋，帮她把充气枕垫正，这才准备起身开帘门出去。

    神棍正睡得迷糊，被江炼从睡袋里给拖了出来。

    最早是段文希，她很执着，还曾透露过“焚烧龙骨，可以照见来生”——入口对她来说，是来生的通道。

    紧接着，神棍的梦里，看到黄帝一族点算箱子的现场，听到有人唱念“山经一卷、海经一卷、大荒经一卷”，他猜测山海是对应地理，大荒是对应天文，是六合之外，茫茫宇宙，而绝地天通，是断绝和天外的联系，留下的唯一通道，就是昆仑天梯——他由此得出，天梯是大荒入口。

    本来，江炼是希望孟千姿就待在营地的，但她说什么都不同意：“营地到山肠口，大半天的路呢，你怎么不说让我待到西宁去？”

    本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箱子，居然出现了，还被人带进了山肠，再蠢的人也会猜到，当年彭一的失常，其实是个精心的布局。

    江炼沉默了一下：“开不了口是吗？”

    她腿不方便，上身趴进帐篷里，在背包中一阵翻腾。

    孟千姿欠起身子，准备自己去拉，才刚凑到近前，江炼的眼睛，又冒出来了。

    那些野史正传，大小传说，好像从没提过彭祖一脉还跟山鬼有关系。

    这也是为什么看到葛大先生的判词“断线离枝入大荒”之后，他立马联想到螳螂人的那句“天梯，你会死在那里”，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两句话，完全是一个意思。

    他舌头都有点捋不直了。

    大孃孃教她：“姿宝儿啊，出门在外呢，行船走马三分险，想平平安安的，得多揣点家里头的惦记，惦记你的人和物多啦，老天也知道，会保你平安回来的。”

    江炼笑：“我们在那个石台上待过，也明知道天梯就在那儿，那时候，你害怕吗？”

    江炼便笑，任何时候，他都有一双温柔带笑的眼睛。

    “在想，事情结束了，那些冗长繁琐的丧礼仪式倒都还好办，可是，我怎么去跟宗杭讲这件事呢。”

    神棍说：“会啊，从三江源开始，不就对我们围追堵截了吗？你算算，死了多少人了？什么雪野人，石蝗，冰血管……怎么你还觉得这防备不够血腥刺|激？你还觉得它们对付我们时、很克制很保留？”

    孟千姿点头：“不一定很多，但一定得有。那个棋子是山鬼，彭一想扮他，那么山鬼该会做的事，他都得会做，没有山鬼血脉，什么动山兽、避山兽，他根本操作不了。”

    孟千姿听着听着，心头突然猛跳，脱口说了句：“我们山鬼的金铃九用，其中有一项，就是启天梯。”

    “也就是说，他想进入口，只能启天梯。但启天梯，又是山鬼才有的技能……彭一不是山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