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步。
“啊?”柳梢发现不对,立刻从他怀中跳开,警惕地将衣领拉紧:“你想干什么!”
“你脸皮那么厚,我不信!”
“你真是无处不在,蓝叱。”
“多一点。”他伸出一根手指,压在她的红唇上,“好了,我们可以不用讨论这种无聊的问题。”
“他害我嫁不出去,我当然要让他主动求亲,再狠狠地拒绝,不然难消我心头之恨!”
“纯洁地摸脸的朋友,”蓝叱道,“他已经收了九世苦难,只要转过这一世,就能拥有完整的魂魄,再入仙道,那时他就会知道一切,你的妻子也已经恢复记忆,啊,你要绿了。”
“我不去。”柳梢转身要走,却发现四周风景依旧,行人全都不见了影子,显然是被设了结界。柳梢大怒,蓦地回身瞪他:“你管我!你是我什么人!”他开口:“你的丈夫。”
“我不!”她立刻拒绝,“他还记得保护我,我要救……”话还没完呢,四周空间突然扭曲变化,消失,化作一片虚空,两人又回到了冥境里。
“有吗?”他奇怪,“我干什么了?”
“哦。”
“其中利害关系,你难道还不清楚?”他严厉地道,“生死有命,岂不知逆天而行易招祸劫?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我命在天,本无须多事。”
“你难道不觉得,成天出来找别的男人,影响很不好。”
“小姐,你想干什么?”
身体微微一僵,柳梢若无其事:“我才不信呢,你哄我呢。”
“这个困难的问题,我不好意思回答啊。”
她不肯说,他便移开话题:“我活不过三年。”
“你真的应该去佛门,他们会很乐意接纳你。”
面前悬空浮着一座巨大的白色宫殿!殿前铺着石阶,石阶与宫殿皆由白石砌成,光滑如玉,殿顶正面雕刻着一弯月亮,散发着朦胧的银光,极其壮观,梦幻一般。
“我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不过如此,做了几件好事,就被吹得跟神似的。”
他沉默许久,终于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一挥,所有女子全都消失了。
“走了,就再也不能回来了。”他在背后说。柳梢脚步一顿,眼泪就要流下来。不能回来?她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人正勾着唇,等待她自己乖乖地回到他身边。可恶的月亮,敢这么威胁她,是认定她会认输。
他沉默许久:“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柳梢看着他半晌:“我走了。”
“我感觉,她不会回来了。”蓝叱开口。
柳梢听不下去,蓦地站起来,带得小船摇晃不止。
看到来人,柳梢立刻紧了紧唇,问:“你来做什么?”
他拉起她:“这里有的东西多了啊,我带你进去看。”
柳梢立即否认:“我没有!”
月又站了许久,突然取出一支箫管放到唇边,须臾,有箫声飞出来。那箫声听起来很沉静,曲调轻柔平缓,似风吹柳枝的温柔,又似月华满天的冷清。
追逐了一生的人,离她越来越远。视线模糊不清,她努力地想要迈出最后一步,可是怎么也抬不动脚,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掏空了,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蓝叱这次没有回应,不知道是不是被禁言了。
春风拂面,杨柳飞花,河上小船来去。船上两人对坐,俊美的王爷,俏丽的少女,引得岸上行人纷纷朝这边看。
“他的魂魄是由一道残魂修补而成,转过几世,与那人早就没有多少关系了,你不应该再找他。”
“你有那种东西?”
十步,十步,我真的离开,真的离开了。一步、两步……
她不由地怔了下。
人间妖祸不断,几位武道首领进京,向圣上建议令各地戒严彻查妖魔行踪,据商逸说,圣上似有采纳之意,魔妖偏见深入人心,此事难阻止,京城即将不平静了。
她望着他发呆,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再次俯下脸。殿内顿时沉寂了,须臾,响起轻微的衣裳摩擦声,与交替的、略显乱的呼吸声。
她继续缠:“你只有一点喜欢?”
他不答反问:“谁惹你生气了?”
“他不好意思。”一个声音冷不防插|进来。
“不去!”柳梢到底没忘记赌气,甩开他的手,又忍不住悄悄看了宫殿一眼,转身要走。
手指握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柳梢想要昂首离开,心里却说,不要。
漂亮的手指挑开她胸前的衣襟,他勾着一边嘴角,凑近她:“我老吗?”
“或者,你想成佛?”
沉默中,船缓缓漂走,带起一片荡漾的水纹。柳梢忽然低声道:“其实,我想让你好起来,又不想让你好,你若是病好了,一定会很忙的,那样多累啊。”
“这……这不好吧,他是病人。”
“我身上的气息不全是魔,你一直在给我渡灵气?”
“我相信,你绝对是正直纯洁的,”蓝叱道,“不过她已经活过来了,会有自己的生活,你的付出足够补偿她,从此不必再内疚,难道不该享受一下吗?”
“你太任性了!”他声音微冷。
“那……你的手又放在哪里?”他也抓住她的小手,“真是太下流了。”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再开口时,语气已多了丝难以察觉的温和:“人魔有别,难逃世俗偏见,魔族久留人间终是不妥,我在,或可护你一时,但……”
他也不追究:“人谁无一死,病者活,多受苦楚,罪者活,便多造罪,善者活,更多付出。对人而言,生固然有幸,死亦是解脱,无须强求。”
“我可以让你永远不行,蓝叱。”
“我没那意思。”
“嗯,你的魂魄还很虚弱。”
“回来,柳梢儿。”他又在柔声唤。
“柳梢儿。”身旁有人唤。
“我任性?”柳梢一阵委屈。她就是想救他,他居然说她任性?
他皱眉,大概也不结自己为何会说出“护你”二字,于是不答:“离开吧。”
他照常“嗯”了声:“早点回来啊。”
他看着她。
这个人,真那么无情!她已经失去他一次,难道现在又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她受不了那样的痛,她就是固执。许久,柳梢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还是很没骨气地妥协了,打算追上去。
“你为什么对我好?”
她一点也不怕,挑衅:“我怎么知道?”
“嗯?”他捏住她的脸,指间的紫水晶戒指莫名地消失,斗篷帽自行滑落在身后,露出银白色的长发和年轻俊美的脸,脸上有一双水晶般迷人的暗紫色眼睛。
“他也没几年活了,早点气死又不亏。”
“你想看看?”
“你不用头疼,”柳梢挣开,“我不认得你,也不是你的朋友,死活不关你的事。”
“你被抛弃了,送上门你不要,现在想吃也吃不到。”
“知道你嫌我脾气不好,不讨人喜欢,”柳梢不知怎地像是炸了毛,“你根本……都不记得,就像赶我走……是我多事,算我白好心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