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还你琴歌

>     自己是魔，同样不能承受阵力！柳梢惊醒，慌忙飞身逃出来，只觉得浑身剧痛，难以支撑，她连忙避开武道众人阻拦，将地灵眼扔给卢笙：“你先走！”

    “我带你回去，”鹰非匆匆抱着她起身，朝卢笙道，“多谢。”

    “谁稀罕你救啊！我会有办法帮你，你给我活着！”柳梢有点艰难地开口，两行眼泪流下来。

    半空中，洛宁轻轻松了口气，倒也没忘朝卢笙等人示意，卢笙这才略略放宽心，示意众将调息等待。

    谢令齐弃剑跪倒：“这不怪师祖，师祖他……他也是为南华啊！”

    就在她足下，茫茫雾气悄无声息地生起，接天连地，含着充沛的天地灵气，正是那夜所见的巨大雾域。

    没有魔相，他不是魔！

    所有人全都怔住了，视线集中到一人身上。

    “我还魔宫的。”俊俏的脸上血色渐退，苍白发青，像是即将枯萎的妖兰。

    “除了洛师弟，人间那些事都是我师父做的，”谢令齐流泪，“师祖他仙体难以承受浊气侵蚀，逐渐迷失心智，让师父杀了他，可我师父……师父怎能下手！”

    柳梢既悔又气，想也不想就扑过去抢回地灵眼，人又回到了凶险杀阵中！杀阵运转，里面蒙蒙一片，四色光华流转，魔族根本没有逃出的可能。

    承载着仙者最后的意志，千万剑花卷起，将食心魔逼回雾域中央。

    谢令齐踉跄着站稳，青衫上渐渐沁出血迹，能够勉强挡下极天术杀招，他的修为远不止表现的那样，竟是早已晋升地仙了。

    知道他是怒极，蓝鹏将军慌忙上前作礼：“尊驾切莫误会，此事绝非妖陵之意，连主君也没料到，午王竟敢私自行动……”他回头看了眼，重重地叹息，再次躬身作礼，“事已至此，我等知道说什么都是……唉，还望尊驾看在魔妖两界之谊，恕罪。”他压低声音，“午王已经救不回了，尊驾何不做个人情，百妖陵必定铭记于心。”

    魔神之眼下，仙门德高望重的长者，撑持南华派千年的老仙尊，万无仙尊，此刻眼中竟然闪现着赤色魔光，身上散发血雾，那是最为恐怖的仙魔之力。

    柳梢抱着他，轻轻地放倒在地上。

    “地灵眼！”卢笙冷喝。

    柳梢情不自禁地朝他伸出手。

    卢笙看未旭，冷冷地道：“你说，那两个女人如何处置？”

    “鹰如！”

    “罢了，”卢笙恢复冷静，摆手制止众人，事已至此，追究也无用，魔宫如今实力大折，招惹百妖陵也麻烦，只能卖个人情，“望阁下莫忘今日之言。”

    “掌教师伯，你……”羽星湖紧紧握拳，秋水眸沁出泪花。

    柳梢怔怔地望着半空，那里依稀现出一抹淡淡的、熟悉的身影，正如初见时，他一人站在高处，也能盖过漫天的光影。

    夺目的紫光，神圣又庄严，方圆一里地皆被这片光芒笼罩。立于光芒下的柳梢立即显出魔相，双眼与眉上柳叶纹都变成血红色。

    来了，来了就好。柳梢冷笑，站着不动。

    当初那个和蔼的老人家竟是食心魔，那些人心都是他取的，是他害了洛歌？

    ……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柳梢刚冲出咒印就停了下来，卢笙与梦魔众将都配合地退开。

    洛宁含着泪，却微笑着，看着平生最尊敬的人，看着他完成最后的仙阵激发，一缕仙魂逐渐淡化、消失。

    柳梢与卢笙等趁机冲出包围。

    “对不起……王兄，”鹰如在他怀里不停地吐血，断断续续地道，“我没有……没拿你的百妖陵……冒险。”

    青铜面具，黑色斗篷，猩红的眼睛，枯瘦的手。

    “我知晓。”鹰非点头。

    是仙？是魔？

    本应入仙途，却被突如其来的伤害毁去一生。

    顾念紫竹峰一脉，老仙尊到底没能对羽星湖下手，只是将他那段记忆抹去了。纵然迷失心智，还是心系师门，一丝仙性未泯。

    柳梢紧紧咬住唇，视野一片模糊。

    面对噩梦般的现实，仙门众人慌忙围过来，卢笙梦魔等也赶到。柳梢回身紧紧将少年抱在怀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两个食心魔似乎也意识到不妙，同时退走。

    妖歌再起，剩余的几百寄水族民全力相助，魔力终于冲散咒印，后面围堵的仙门弟子被波及，伤亡数名。咒力反噬，善渊尊者吐血，仰面倒下，丹谷谷主妙派天女连忙扶住她。众掌教大惊，慌忙救下受伤的弟子，赶过来查视，剑阵随之散去。

    就在谢令齐即将冲到她面前时，远处的卢笙突然抛出一物，在半空划出美丽的紫色弧线，却是那枚紫水精戒指。

    为了救师父，阳劫真君唯有借死遁脱身，背弃仙门信念，作下累累血案，独自承受这段罪业。眼见老仙尊情况越来越差，人心难以满足，他唯有亲自试修魔仙，控制石兰与鬼尸取地气，想要找到解决的办法，可惜他最终还是失败了，被浊气侵蚀心智，也走上了同样的路。

    兰蕤剑！是洛宁！柳梢立刻朝那个方向扑过去，恰好躲开两股碰撞的气流。

    少年回头看着他笑道：“抱歉了，我没有心啊。”

    “这孩子……这孩子！”商镜喃喃自语。

    腕间木环陡然静止，彻底失去灵气，形同死物。

    “妖女，安敢如此！”卢笙暴怒。

    以身做饵，诱食心魔现形，柳梢见目的达到，估计仙门也无暇再顾及这边，便收回那枚紫水精戒指，慢慢地后退。不料白秋阳等几个武道首领已经率人将她团团围住，对他们来说，地灵眼的诱惑显然比食心魔更大。

    背后响起细细的风声，带着熟悉的冷意。

    鹰非踏上坐骑，率众妖将离去。

    商镜望着头顶阵符：“极天术，四象阵？”

    哪知此时，头顶突然掠过一片阴影。

    “百年前那次仙魔大战，若不是师祖兼修魔道，六界碑早已保不住，师祖他实在是无奈，”谢令齐伏地痛哭，“他不愿害洛师弟，只是阴阳迷窟一战，洛师弟迟早会猜到他的身份，他没有办法，后来他并没有害羽师兄啊！”

    人修者们早已杀气腾腾地跟了上去。

    “住手！”

    众仙门弟子御剑追来，最前面的果然是谢令齐，羽星湖与原西城等人紧跟在后面。

    未旭不看羽星湖，只是抬眸望着天空，淡声道：“随你们吧。”

    羽星湖下意识要过去，原西城及时拦住他：“他已失了心智，危险。”

    面对老仙尊师徒，仙门众人失了主意，不知该如何处置，卢笙等人被武道拖住，难以回救，柳梢早已力尽气空，唯有抱紧地灵眼，拼命提真气去挡——

    原西城眼含热泪，不苟言笑的掌门，为南华最优秀的后辈而骄傲。

    “不……”柳梢喃喃地，跟着迈出两步，想要追过去。

    似乎是感应到少女的向往，他侧身向这边看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

    柳梢看着迎面冲来的谢令齐，唇边冷笑骤然凝固，变作惊愕。

    卢笙与梦魔等迎战，柳梢带着地灵眼欲逃，万无仙尊与阳劫真君却同时朝她扑来！

    血腥的双手，难以弥补这段只有怨恨的人生，想消恨，难消恨，因为看不到未来。

    魔神之眼，群魔显形。

    “一定！改日主君必定遣人赔罪。”蓝鹏将军松了口气，回头看鹰非。

    厌恶这样的生活，入魔，只因不愿与那些高洁的人为伍，高高在上的人们，面对无关己身的伤害，总能抱着所谓的仁慈之心，轻易说出原谅二字，他们又怎能体会被害之人的痛苦与恨呢？

    “仙魔同修，两个食心魔！两个！”有弟子惊叫。

    “怎么会，老仙尊他……”羽星湖不敢置信地摇头，看看商镜，又看原西城。

    他好像是弯了下唇，似乎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微微点头，然后他又像当初一样，不顾她的挽留，决然转过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