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嗯，她回老家去了。”

    “哦，她离开了。”

    “你想吃什么？”他问。“随便点。”

    “你真的会？”

    “云深，谢谢你。”她在他耳边轻声说。

    “奇怪什么？”

    “离开？”

    他站起来，取过拐杖，提起行李走出去，“我自己可以的。”

    她上前，张开双臂，将他整个人拥抱住。

    “不用。”

    “可是，你需要有个人在家里吧。”

    “真奇怪。”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会。”

    “有点距离，你可以吗？”

    朱旧走进病房，发现傅云深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她便问：“卡琳罗怎么还没来？”

    他缓缓伸手，回拥她。她不知道，该说谢谢的是他，这两个月来，他住在医院里，很多很多个难熬的时刻，都是她在身边鼓励与陪伴。

    “我们去超市吧，最近的中国超市你知道在哪里吗？”

    傅云深朝着门口走来，他拄着一根黑色的拐杖，走得很慢，尽管他身体的平衡能力也不是很好，但他每一步走得稳稳的，坚定的。当他站在朱旧面前时，额上布满了细细的汗，脸色略微苍白，但眼神却是那样明亮，她第一次在他眼底看见发自内心的笑意，有一丝庆幸，有一丝如释重负，他说：“我可以走了，朱旧，我可以了。”

    “我又不是时刻在别墅。”

    “啊……”她愣愣的，“现在？”

    “不用了。她做的菜我也不爱吃，至于清扫什么的，找钟点工来就可以了。”

    “傅先生，谦虚点，懂不懂？”她笑他。“等下我点个菜你不会可就丢脸了。”

    “应该没问题。”

    “对，就现在。让你安心，没有卡琳罗，我们也不会饿死。”

    “啊，辞职了？我怎么都没有听说。那是不是要找一个新的帮佣？”

    这个超市的生鲜蔬菜区很大，东西新鲜，陈列得也很漂亮，看着花花绿绿新鲜的蔬菜与琳琅满目的肉类，朱旧忍不住赞道：“看着这些东西，觉得生活真美好啊！”

    “我会。”

    “一般吃货都是烹饪高手。”

    一个月后，海德堡进入初夏，傅云深办理了出院。医生说，他恢复得比他预想中的还好，身体的平衡力锻炼得很好，就算不戴假肢，单脚也可以站立很久。他也适应了假肢，可以走很长一段路了，上下楼梯也不成问题。

    谢谢你坚持，谢谢你没有放弃。

    她又想起什么，说：“那吃饭怎么办？我可不会做！”

    超市有点远，出了医院，朱旧想去叫出租车，被傅云深阻止了，“我们步行吧。”

    但他不想说谢谢，最好的谢意是，他终于熬过来了，他没有辜负她的信任与期待。

    “行李给我吧。”她说。

    “不是还有你吗，看护小姐！”

    “买菜，做饭。”

    “呃……也有例外，也有例外！”

    他淡然道：“就算不会，上网下个食谱看一眼就会了，不是什么难事。”

    “你什么都会做？”

    她一口气报了好多，都不带歇气的，听得他愣愣的。

    “猜对了！”她取了个推车推着，“我奶奶做饭从不让我帮她的，我是烹饪白痴，连生抽老抽都分不清楚各有什么用途。”

    他们走了二十分钟，才走到超市，他还是第一次走这么长的路，其间朱旧问他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他说不用。虽然走得缓慢，但他的步伐却迈得很稳，身体挺得笔直，若不是左腿走起路来有一点点僵硬感，半点都看不出来他的腿有残缺。

    他身体一僵。

    后来，再多的艰辛与痛苦，他也咬牙忍耐着。

    “你会？”她惊讶了。

    “去超市干吗？”

    他侧头看她一眼，说：“我会做。”

    “别告诉我你是第一次来买菜？”他瞥了她一眼。

    她明白，他其实并不喜欢别人把他当作需要时刻照顾的病人。

    “我要吃酸辣鸡丁剁椒鱼头西芹百合肉末茄子蚂蚁上树土豆炖牛腩油爆虾黑椒牛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