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别，别。”三姨太太笑着摆手，“我可不敢奢望让他专做‘我的丈夫’。我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我心里也清楚得很。你这人长得讨人爱，我就是乐意和你做伴，怎么啦？”

    雷督理低头向她一笑，然后说道：“你这人有个好处，就是临阵不乱，有点大将之风。”

    所有人都靠不住，所以她需要一点更真切的、更踏实的东西来傍身。

    但林子枫终究是个有智慧的人，略一寻思，他随即把叶春好叫了来：“明天大帅就回来了，你去把这些情况向大帅汇报一下。”

    叶春好答应了一声，而片刻之后，果然来了五六名律师。这五六名律师中有中国人，也有欧美人，都是熟知西洋律法的，全有引经据典、舌灿莲花的本事。叶春好旁听林子枫与他们的谈话，发现雷督理目前是决心同玛丽冯离婚了，但围绕着“名利”二字，还有大问题残留着无法解决。所谓“名”者，就是雷督理十分要脸，不愿意把离婚这事公布于众，搞得天下皆知，颇想和玛丽冯达成协议、偷偷离婚。所谓“利”者，则是玛丽冯那边提出条件，要向雷督理要一百万元的赡养费，但雷督理对玛丽冯是有恨无爱，一分钱都不打算出。

    然而白雪峰来了。从这一刻起，她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想到这里，叶春好咬了牙——这样的日子，她不能受。

    她原本并不认识林子枫，此刻才发现自己倒是曾经见过他——自己初次到这楼里来时，林子枫蒙着半脸纱布下楼来，同她说过一句话。

    林子枫摇摇头，没有笑，因为半边脸麻痹着，另半张脸的肌肉也不是很听他的指挥，他不确定自己会笑出怎样的一个表情来，所以干脆不笑，还能保留几分庄严。

    叶春好轻轻一打她的手：“我没你那么臭美，我是要把它剪一剪。短头发方便利索，夏天还凉快。”

    这一抚，很温柔，让叶春好险些打了个冷战。在这一刻，她忽然有了动物性，像是小猫小狗，毛发悚立，手掌拂过，竟有火花。搭在雷督理肩头的那只手蜷握起来，她忽然有点不敢再触碰他了。

    如今他那半脸纱布已经取下了，露出了一道上自眼角下至嘴角的伤疤，伤疤是鲜红整齐的一道线，瞧着也不见得特别恐怖，但是让林子枫那半边脸失去了知觉。林子枫的年纪不超过三十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本是个斯文人物，如今脸上多了这一道疤，他那斯文之中便又增添了几分狰狞。

    三姨太太说笑归说笑，行动是不含糊的，不出片刻的工夫，便花枝招展地同叶春好走了出去。而到了第二天上午，叶春好准时出现在了那处“书房”里。

    奉雷督理的命令，白雪峰给她另安排了一处住所——她享受着姨太太的待遇，独自占据了一座院落。

    “我有什么好的？我真要是把你的丈夫抢了去，你恨我都来不及呢，还肯和我一起玩？”

    雷督理俯身凑到她耳边，轻轻耳语：“我也不信。”

    雷督理拍了拍她的后背：“想做男人？”

    叶春好简直拿她没办法：“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千方百计地要撺掇别人给你丈夫做姨太太。”

    “叶小姐。”林子枫向她打招呼，“来得倒是早。”

    叶春好最不爱听这个话，所以想都不想，直接答道：“我不嫁人。”

    新的舞曲响起来了。

    她喜欢这个成全！

    叶春好听过了白雪峰的这一席话，做了个深呼吸，然后问道：“我要不要现在去谢谢大帅？”

    叶春好跟着林子枫转，转了三天，天天同律师们开会。雷督理这边是预谋着要捉玛丽冯的奸，玛丽冯那边则是放出话来，如果雷家再耍花招，她就把雷督理的许多秘密卖给英国报馆。林子枫听了这话，有点慌神，有心去请雷督理的示下，可这差事是雷督理丢给他的，他若是回头再去问这问那，岂不是证明这件差事他没办好？

    律师们各抒己见，主意一个接一个地出。有人想给玛丽冯安一个通奸的罪名，这样即便是按照英国法律走，玛丽冯在离婚时也绝落不到一毫的好处。而且玛丽冯一贯交际广阔，又离家这么久，想要捉她的奸，还不容易吗？

    “什么？”

    原来这就是雷督理对她的“成全”。

    三姨太太伸手去撩她的头发：“现在长到这么长，可以烫一烫了。我带你去东交民巷的理发馆去，那儿的人手艺好，你看我这头发烫得怎么样？”

    三姨太太下午醒了来，听见了这个消息，没心没肺地笑问她：“好哇！你还说你原来不是假正经？这回好了，你乖乖地给我做四妹妹吧！”

    “只要我愿意……”她在黑暗中想，“我是能够成为他的四姨太的。”

    “叶小姐初来乍到，这几天就姑且跟着我多听听多看看。等一会儿律师团会到，我代表大帅，和他们开会讨论一下大帅离婚一事。叶小姐也可以参加这个会议，若有什么建议，也欢迎提出。”

    叶春好慢慢收敛了笑容：“可惜，我不是男人。”

    叶春好看出了他的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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