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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亚麻色的棉布拖鞋，用勺子舀了一口粥来尝。

    这大概是陈烁一生中拍得最为寒酸的一张照片，却也是何惜惜一生中与他唯一的合照。

    “就这一次。”她轻声说，“不作数的。”

    有一天下班，她从教室里出来，接到陈烁的电话：“带你去吃桂花糕。”

    “你跟我回家？”何惜惜被他吓得不轻。

    “那棵树，”何惜惜伸手指了指，“有点像我家楼下的那棵桂花树。”

    老板坐在店里，不冷不热地问：“选婚纱吗？”

    何惜惜家住的地方甚至称不上小区，楼道的天花板很低，陈烁得低着头才能过。楼梯也很脏，角楼里不知是哪家的垃圾袋，在冬天也能发出臭味。灰色的墙壁上是小孩的涂鸦，何惜惜看到陈烁若无其事的表情的那一刻，突然觉得难过到心酸。

    “你……”

    那是哪一年的事了，他们还在美国的时候，大家在陈烁家里开party过中秋节。陈烁那时有别的女朋友，和他一起在院子里做烧烤。何惜惜不喜欢社交，一个人在阳台上吹风。突然，有人从身后拍她的肩膀，她转过头去，陈烁问她：“看什么呢？”

    陈烁跟她许诺过的话里，十句里他真能记得的最多只有一句，可每次他所记得的，都是最让她感动的一句。

    就像那可笑的结婚照，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她也还是舍不得扔掉。

    “陈烁，”她硬生生地重复道，“我们分手吧。”

    他顿了顿，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吧。”

    她却迟疑地摇摇头：“只是在美国认识的朋友。”

    他只是轻声叫她的名字：“惜惜。”

    陈烁说：“以后回国了，带你去吃一家桂花糕，只卖中秋那一天。”

    陈烁跟她说的卖桂花糕的店铺开在巷子深处，青石板路走到最里面，要叩三下门才有人来开门。走进去，院子里的石桌上已摆好了酒和桂花糕。陈烁难得没有嘴贫，只说了一句“中秋快乐”，坐在何惜惜对面吃了一顿安静的晚饭。

    两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谈一场恋爱，不去牵手，不去拥抱，没有想要吻对方的冲动。他们之间或许有许许多多的感情，却唯独没有爱情。

    何惜惜摇摇头，央求老板为他们拍了一张照片。红色的底，两个人踩在墙纸上，一二三，“咔嚓”。

    何惜惜和陈烁正式确定恋爱关系后，他们见面的时间反而少了。

    “你家里呢？”

    何惜惜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被他狠狠地羞辱了，她扬起手，恨不得一巴掌扇到他的脸上。她的手悬在空中，被陈烁一把抓住。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着她。

    何惜惜再醒来后，从床上下来，披了一件外套顺着声音走到厨房，看到陈烁正弯下腰去关天然气。

    “嗯。”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其实根本没什么可挑的，店里能完好无损地拿出来的婚纱和西装也就那么几套。两个人在试衣间里换好衣服走出来，看到对方，四目相对时，何惜惜发现自己一点也体会不到小说里写的那种激动与心跳。

    她被气得反而笑出来，问：“陈烁，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回国以后，何惜惜在一所大学找到了工作，从助教做起，工资微薄。但她渐渐对复杂的人际关系表示厌恶，她宁愿待在干净的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地做实验，记录数据。

    陈烁一愣。

    “放手吧，陈烁。”何惜惜静静地看着他，“其实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何惜惜家住在小城市，离北京有三个小时行程，下了飞机还要再辗转五个小时的大巴。何惜惜坐在窗边的位置，路上困了，把头靠在陈烁的肩膀上。

    陈烁被吓了一跳，然后舒展开手心，握住她的手。这是他们俩第一次牵手，到最后何惜惜才发现，讽刺的是，也是唯一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