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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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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她得谢谢人家才对,如果合德长公主活着,她能坐上现在的位置?正头王妃只要喘气儿,她这辈子都甭想翻身。

    “谁都能忘记,唯独太太,您得记着她的好儿啊!”这是奶妈子常说的话,当然得背着皇太后。太子两三岁时还口头心上一时不忘太太,可毕竟是孩子,一个人乍然从他的生命里退场,时间一久记忆便逐渐淡了。不过善与恶,落地就注定,他的脾气像太太,温和宽容,不那么斤斤计较。就算后来在太后和皇后跟前养大,他也还是保有他的纯真和善良,待人接物上颇有前朝长公主的遗风。

    望乡台上,三生石畔,没有她的踪迹。他隔着滚滚河流长哭,找不见……再也找不见了……

    太子微微一笑,“我记下了,等我能走远道儿了,回禀皇父准我出京,我上昌瑞山瞧太太去。”

    他说快了,“事儿都过去了。”

    两三岁的事儿,现在已经模糊了。可是听嬷儿细说,又觉得恍在昨天似的。他也伤心,低落地问她,“我玛法,是怎么走的?”

    他摇头,“我来看望一个故人,知道她很好,就够了。”

    只是遗憾,她活着的时候,夫妇间沟通还是少了。他深爱,自己明白,却没有让她感受到。她最后的那段时间有多迷茫和绝望,他不敢去想,他现在总是坐在她的棺椁旁,盯着眼前的楠木雕花愣神。那厚厚的几层板,阻断了她和他的联系,他把脸偎在上面,环过手臂抚摩,就像她在身边一样。

    费力地登上脚踏,在她的终点歇下来。转头朝外看,草木枯萎,萧条一片。明天就是年三十了,如果她还活着,这时候正忙着张罗过年,整个长公主府应当热闹喜兴,不会是现在这样。

    她心里遗憾不已,但又无法表述,便驻足目送他,看着他走远,溺进一片金芒里,渐渐不见了。

    他站住脚,说不会,“一辈子只来这一次,以后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她的快乐嵌在唇角,虽然觉得这人有点奇怪,依旧很礼貌地回答:“我过得很好呀,家里有爹娘,还有两个哥哥。大哥哥明天娶亲,我就要有新嫂子啦。我采莲蓬是为了做莲子茶,明天款待亲友用的。鲜莲子比陈年的好,鲜的有清香,陈年的都没味儿了,怕客人们不喜欢。”

    他似笑非笑看着她,“你好大的胆子。”

    身边有人经过,驻足看他,看了一阵儿便离开了。很久之后来了个老者,只顾对他摇头,“缘分尽了,何必强求。你有帝王命格,转世投胎去吧。”

    她说没什么,禁不住又回头张望,“我刚才遇见个人……”

    她往前指了指,“我家就在前面,我上那头的池子里采莲蓬……您吃莲蓬么?很新鲜的。”忙放下背篓挑了两个大的,双手托着进献过去。

    他的祈愿美好,以为人死债消,婉婉心软,他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她一定会原谅他的。她下葬那天,他强撑着惫弱的身子一项一项仔细打点,终于把棺椁送进地宫,他看着墓室的大门缓缓阖上,如同小时候完成阿玛布置的课业,有种大松一口气的感觉。

    他黯然点头,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一种无奈的惆怅爬上心头。不一样的人生,远离了滔天富贵,却活得更加无忧无虑。她的岁月静好,他不忍心打破,只是留恋地注视她,带着愁苦的味道。

    很多人都说梓宫停在家里,不合礼数,就算皇帝老爷驾崩了,入地宫前也得在景山上住上两年,没有长期停灵奉天殿的道理。他并不理会那些劝解,她虽然死了,可他觉得她还在这附近转悠。花树下,亭台旁,每一处都有她的影子。只要长长久久守下去,总有一天会再和她相见的。

    十多年前的南苑王,曾经是多么耀眼的存在!他少年得志,人又生得匀停,当初尚主,和长公主并肩而立,那份般配到骨子里的美满,实在叫人艳羡。世上的事就是如此,缺憾反倒长久,太过好了,连老天都瞧不过眼。他一心打天下,血性男儿么,逐鹿中原本就是志向。结果爱情和抱负发生了冲突,他迟疑了下,试图兼顾,没想到长公主是那样烈性的人,不肯给他最后的机会,也用不着他斟酌挽救,她自己已经做了决定。

    奶妈子眯觑着眼儿,掖着两手嗟叹:“那二位……怎么说呢,真是可惜了儿的。您太太,是世上最好的人,她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不因我们身份微贱就瞧不起我们。”她在自己头顶上比划了一下,“您太太,这么高的个头,女孩儿堆里头等的出挑。她生得白净,您吃的酥酪,还有奶皮子,就是那个色儿。她生来是富贵人儿,长了颗七巧玲珑心,人呐,越聪明越遭罪,您太太就应在这上头了。她的心气儿要不是那么高,这会儿还好好的呢。她要活着,您玛法可不也好好的吗。我算了算,他们走了七年,如果健在,您太太三十,高祖比她大八岁,三十八,正是如日中天的年纪……”

    她抱着莲蓬看他向东缓行,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鬓角,奇怪,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众人信以为真,让他返回大纱帽巷,他进了垂花门,就把门闩别上了。

    缺了个人,一切都不一样了。他背靠着她的隐囊,一阵阵冷上来……以前他是不怕冷的,大冬天里穿一件单衣也敢出门。如今精神涣散了,像个废物,堪堪吊着一口气,在这里消磨殆尽,也就完了。

    “老说什么趣儿!”奶妈子见福桔盆栽里的金桔都干扁了,死活赖在枝头不肯落下来,伸手拽了一把,将那焦黄坚硬的核儿扔进底下土里,扑了扑手道,“您呀,小时候没少让奴婢操心。起先在大纱帽巷那会儿养得好好的,后来回了藩王府,不知怎么,一里一里瘦下来了……”

    “多谢。”他勉强微笑,“林子那么大,姑娘怎么一个人行路?”

    “您来走亲还是访友?那头没人家,您要是愿意,上我家歇歇脚吧,我爹娘都很好客。”

    然而理虽在,她却没胆儿捅那灰窝子,只说:“您太太不走,高祖就活着当皇上,您太太万一生了儿子……”她刹住了,笑了笑,“所以我说人各有命,好些事儿早就注定了。要不皇后主子和万岁爷大婚那天,东南角的梧桐树上飞出了凤凰呢。那凤凰就是您额涅,您瞧她现在当上皇后啦……您太太,那时候对您额涅真不错,怕您额涅初来乍到过不惯,不让给新媳妇立规矩……”岂知最后还是落了个墙倒众人推的下场,这么回头一看,大大的不值当。

    她心地纯善,扶他在道旁的石头上坐下,取了竹筒给他水喝。他怕吓着她,不敢盯着她瞧,偶尔的一注视,就让他心如刀绞。他还记得那年帝王设宴,西华门上为他打伞的小太监,也是这样灵巧的双眼和如花的笑靥。那时候两个人年岁尚且相配,现在呢,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真是一场天大的作弄啊,怎么和她解释前世今生?看来果真缘尽,强求不得。

    灵堂里白幔低垂,因为长时间的烟熏火燎逐渐发黄……婉婉过世已近半年了。

    自那次从她房里翻出女红匣子,他的心里多少有了点安慰。他知道她是爱他的,若非如此,为什么会为他做那么多的款儿?铜环说之所以没有拿出来给他佩戴,是因为殿下总觉得做得不够好。她有时候一点都不自信,殊不知就算她随便拿线绕一绕,他也会满心欢喜挂在腰间。

    “你在瞧什么?”哥哥把她的背篓卸下来,背在自己肩头。

    她谢世时,就是坐在这里。他伸手摸了摸冰冷的锦垫,曾经殊途,但愿能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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