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了声，对冯夫人比了比手：“夫人请里面坐。”

    寘台那头一片愁云惨雾，冯大帅原本有三个儿子，长子阵亡后，大任就落到良宴身上，结果现在是样叫人痛心的境况，冯夫人几天下来老了十岁，走路要人搀扶，完全像个老妪了。她哭干了眼泪，只是一味地念叨，“叫良泽回来，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她叫她夫人，还是表明一种态度。冯夫人看她一眼，温声道：“南钦啊，我今天是来接你回寘台的。”

    她哭得噎气，方觉得孩子这么累赘。要不是怀着孕，她就可以亲自去找他。现在怎么办呢，只有眼巴巴等着么？冯家会不会隐瞒她？会不会为了分开他们故意不给她消息？她挣扎着站起来，直挺挺仰倒在床上。侧过身去抚他的枕头，他走了一个月，床的另一边还保留着他在时的样子。他出征前两晚他们才和好，如今他的痕迹都淡了，她枕着他的枕头，再也感觉不到他的温度了。

    雅言索性放声嚎啕,边哭边道：“是我二哥的……父亲已经派人去战区了,据说两颗炮弹落下来，指挥部炸得面目全非，里面七位将领……全部阵亡了。”

    南钦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几乎要站不住，“什么后事？谁的后事？你快说，这是要急死我么！”

    雅言一直很开朗,没有什么能叫她哭鼻子。南钦听见她这样，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心里嗵嗵疾跳起来,“出什么事了？你别哭啊,快说怎么了！”

    良宴，她最得意的儿子！冯夫人掩面而泣，死了连全尸都找不回来，这是做了什么孽！

    可是至少还有一点希望，冯家会派人去调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空口无凭，她为什么要相信报纸上的话？

    南葭在边上扶着，低声道：“八成冲着孩子来的，你是什么主张，自己要思量好。”

    她愣愣看着她，嘴角抽搐着，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雅言真爱开玩笑呵，她说良宴阵亡了。”一阵阵的气往上堵，她忍不住大声的抽噎，“她说良宴……阵亡了，她是开玩笑么？良宴怎么会死呢！怎么会呢！”

    满室单听见抽泣声，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来安慰她。她摇摇晃晃上楼，南葭不放心，怕她想不开，跟在后面说：“你还有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千万要沉住气。消息冯家会去证实的，没到最后不要绝望，说不定这七个人里面根本就没有良宴，像你说的，过两天他就回来了。”

    冯夫人近前来，还记得上个月他们成双成对回寘台，现在只有南钦一个人在这里，一时触景伤情，没说话先低头抹起了泪。

    南葭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到了这个份上，反正痛也痛过了，总要接受现实的。她为难地叹了口气：“我就是怕你着急才把晚报烧了的，报纸上确实有一则报道，说空军指挥部遭遇空袭，少帅失踪了。”

    家里的佣人早就报了冯夫人到访，南钦出于礼貌拖着身子迎出来，站在门前，一口气就能吹倒似的。

    回过身看，镜框里的良宴还是神采奕奕的模样。她把相片压在胸口，浑身都在疼，疼得蜷缩起来，疼得止不住颤栗。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和他闹，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现在再也追不回来了。生离死别，摧人心肝。他死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雅言听了也有些负气，“二哥在的时候不肯让她进门，现在二哥没了才想到她，不知人家是什么想法。”

    雅言追上来问：“要是她不愿意呢？姆妈你千万别逼她，她现在大约也生不如死。不管怎么样，看在二哥的面子上，不要强迫她。”

    战争毕竟还没结束，要把尸体运回楘州显然是不可能的，高秘书无奈道：“夫人请节哀，暂时只能就地掩埋，因为……实在分不清谁是谁。”

    她伤心这些天，嗓子早就哭哑了。南葭在她背上拍着，规劝道：“你不能再流眼泪了，看看你两个眼睛，年纪大了要坏掉的。好歹肚子里有块肉，你不顾念自己也要顾念他。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良宴知道了也不会原谅你。”

    “一定是弄错了，不是说失踪吗，也许明天就回来了。”她喃喃着，瞬间泪如雨下。

    南钦仰头嚎起来，她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发泄她的痛苦了，她以为至少能收个尸，结果什么都没有。连骨灰都拿不回来，那逢年过节怎么祭奠他？她有心里话怎么同他说呢？

    南钦狠狠打了个寒战，听筒从她手里落下来，砸在乌木柜子上，哐地一声脆响。南葭料着冯雅言是把情况告诉她了，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问，“冯四小姐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