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革旧鼎新（三）

    期间发生了不言自明的事。

    人赃俱获，没二话说，江马辉盛切腹，所领尽数没收，族人贬为庶民。

    信纲因此老羞成怒，派了一个亲信潜入城里下毒，想要让弟弟卧病在床无法理事，然后以此为理由申请留在飞驒管辖领土。

    但产出了一些难以预料的蝴蝶效应。

    平手汎秀曾经十分强硬粗暴地处分了伊势北畠家，完全不顾及大家族中都出过南朝罪臣的情谊。又在四国亲手摧毁了土佐国司一条家的俗世权力，虽然那时看起来只是出于响应长宗我部元亲的邀请。

    姉小路赖纲看了信差点气晕过去，平手汎秀倒是觉得有趣——几个月前才颁布了《偃武令》，正愁找不着傻子杀来立威呢！

    特别是近畿、东海、关东这片地区早已习惯了“兵强马壮者为贵人”的居民，会认为这是两句写着好玩儿的废话。

    这俩闯下大祸的糊涂蛋，成为“喧哗两成败”的第一批适用对象。

    时任飞驒国司的姉小路赖纲赶紧亲自带着全家老小上门来求情，说是愿意放弃领地，只求保留家名，到京都做个高门清客。

    第二条：御恩下赐。意思是所有大名“自愿”上交来的领地，又原封不动，原模原样地封赏回去。

    至于姉小路家呢，在那位相貌酷似浓姬的小蝶姑娘费劲口舌努力之下，没有受到过多牵连，赖纲的幼子获得继承家名权力，然后三个庶子改回三木的苗字，分别赐予一万石、八千石、五千石的知行，其他土地收公。

    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就没法一笔带过了。

    那么他当年做出的决定，现在自然可以不认账。

    众所瞩目的《武家诸法度》是在一片祥和赞誉之声中面世了。

    偏偏飞驒还有个国人内岛氏理，一向是江马家的宿敌，而且与武田有不少旧怨。这内岛氏理不知从哪知道了江马家与武田家私下的“不臣之词”，积极派人前往京都进行检举揭发了！

    室町末年，扶桑有“战国三国司”之称，指的在战国乱世，仍能以国司身份维持统治的三个公卿出身的统治家族。

    作为第一版草案，没有在细节规定得过于详细，总共只有二十几条目，篇幅不足千字，一张纸就能抄录得下。

    先定好基调，后续对诸侯进行国替（转封他地），减封（字面意思），改易（没收领地）的处置，才有了十成十的充足理由。

    当时平手汎秀和平手义光并没有太上心，委托给家臣处理了。不过服部秀安很有兴趣，派了密探，星夜赶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查封了相应的资料。

    很多人看到第一条的时候惊掉了下巴，开始考虑谋反的成功率，但看到第二条又不得不把下巴再装回去。

    由于飞驒国地形实在太复杂了，大约十日之后，消息才传到京都。

    法理二字，有时轻于鸿毛，有时重于泰山，是非常微妙的存在。平手汎秀以前可以用务实避虚的态度，灵活对待一切大义名分，如今却到了以实促虚的时刻。

    于是江马氏的当主辉盛，求助于老朋友武田胜赖，言语中说了一些“尽管目前平手氏建立了幕府，但鄙人仍记得当年法性院殿（武田信玄）的英姿，内心依旧以武田马首是瞻，一旦天下有变，愿效犬马之劳”之类的话。

    近卫前久这家伙，由于被三好长逸、筱原长房逼着承认足利义荣的将军地位，早就成了天字第一号背锅侠，批倒批臭了。

    碰巧秀纲的想法与兄长正好一样，推说“此乃平手公方决定”，不肯答应。

    这样相当于名实都保住了，皆大欢喜。

    话说，姉小路赖纲的妻子是浓姬的同胞姐妹，论亲戚跟信长分属连襟。但由于浓姬年迈无子早淡出了权力圈子，织田信忠并未站出来帮忙说话。

    飞驒有个国人江马氏，名义上属于国司姉小路家管理实际长期勾连甲斐武田家。这次姉小路家一倒，他们的身份开始尴尬，直接归属平手幕府管理，就意味着将要面临检地和刀狩，有可能会被追究瞒报土地和私藏兵器的罪过。

    别看加起来不到一万人，对于战事规模长期只限于三位数的飞驒国来说那就是大军压境。

    第一条：御恩上返。要求所有大名“自愿”将全部领地上交给幕府，寸土不留！

    但就是这么简短的文字，却一开头就是爆炸性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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