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完了，”许林最后一个念头闪过，“我要被大卸八块了！”

    苗队面不改色地回答他：“还真有。”

    王九胜：“放屁，警察他妈跟我有什么关……”

    “我没亲眼看见，那天去了两个许家人，一个跑了，一个折在警察手里了，咱们几个跟他们联络的兄弟现在也联系不上。您想，要是没成，警察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来？”

    许林脖子上一根大动脉“突突”乱跳。

    刑警苗峰走进审讯室，里头的杨平听见人来，毫无反应，头也不抬地坐着，他骨头外包着一层薄皮，青筋都浮在皮上，眼窝深陷，质地就像颗放皱的枣，显得还挺有嚼劲。

    王九胜闭上眼。

    王九胜：“警察是怎么回事？许家人那边没传来什么风声？”

    这些年，大城市越来越不好混，稍不留神就会被举报逮捕——去年的“极乐世界”不就被一锅端了么？他们只能不断往各种小地方转移阵地，许林感觉自己就快要去老少边穷地区竞选村支书了！

    他相信这次也不例外。

    就算他一辈子不回国，把那些东西都拱手让给张美珍，以他的境外资产，也够他吃穿不愁地平安养老了。

    王九胜怒道：“什么叫应该！”

    太平洋的一个度假小岛上，王九胜突然惊醒，眼前一阵发黑，他连忙摸索着爬上床头柜，一把抓起药，就着睡前剩的半杯水怼进了嘴里。完事推开枕头，梗着脖子往后一仰，他躺成个尸骨已寒的姿势，僵硬地盯着天花板，长吁短叹地等心悸过去。

    王九胜是赶上过严打的，八十年代跟丐帮冲突烧死人那次，行脚帮就狠狠地动荡过一次，但风头过了，他不是照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么？他不但篡了张美珍的位，还趁机洗白帮派，有了自己的产业，一步一步地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该死的、冤死的、阴魂不散的。

    “王总，那边放出话来，说您前脚借他们的刀除掉万木春，后脚就招来警察害他们，以后跟您不共戴天。”

    “听说你拒不配合调查，既不承认吸毒，也不承认杀过人？”

    他梦游似的问了一句：“什么？”

    “那个万木春呢？”王九胜问，“我让你们办的事，办成了吗？”

    楼下想起撞门声：“警察！有人举报你们窝藏通缉犯！”

    “是啊。”

    王九胜诈尸似的坐了起来。

    可是……

    许林刚要松一口气：“你……”

    王九胜刚在药物作用下平缓下来的心跳又开始“突突”乱蹦，他倒抽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心里全明白了——那克夫克子克全小区的老太婆自己过了那么多年，怎么就突然要招房客？怎么就那么巧，招来的房客就是卫骁那个出狱的徒弟？

    “王总，”电话里的人语气急促，“她开始带着红蝠令活动了。”

    除此以外，他颈侧还架着一把剃须刀。

    许林拿得出手的徒弟寥寥无几，能跟他配合默契，出来帮着放暗箭的更是凤毛麟角、万里挑一。

    “吓死你。”甘卿轻巧地从窗口钻了出去。

    王九胜想，她故意拿这个万木春当饵，引着自己上钩，再跟丐帮的杨清勾结在一起，逼自己出国避祸，是要篡夺他三十多年的心血。

    借丐帮把张美珍拉下马，借杨平当自己的挡箭牌，借万木春的刀让卫欢和他师门同门相残，再设计杨平亲手杀了卫骁。

    王九胜猛地睁开眼：“给我订机票，我回去。”

    电话里的手下跟他一起沉默了一会，期期艾艾地说：“王总，不瞒您说……福通达天天有经侦的警察来，我这两天也都不敢回公司了，到底该怎么办？都等着您的话呢……”

    福祸相倚，这都没准，王九胜一辈子经过那么多大风大浪，每次事故都仿佛是他的机会。

    杨平睁大了一对乒乓球似的眼睛——那天被他拖下水做见证的人全在照片上，他们日子过得好好的，不可能没事自己出卖自己……那……泥塘后巷的事还有谁知道？

    因为有这个趋势，招来的徒弟和信徒的素质当然也越来越堪忧。

    杨平呆坐好一会，忽然，他眼角抽筋似的跳了起来：“王、九、胜！”

    “这是一个热心市民交给我们的，我也想知道，”苗峰略微一倾身，“这是什么？哦，说起这些扑朔迷离的照片，还有一件事很有意思，那些指认你的朋友们一致认为这些照片是你拍的。”

    现在，卫骁的徒弟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恰好行脚帮势力微弱，他又想都不想，直接把他们许家人推了出来！

    话音没落，他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就朝着鱼线栽了下去。

    然而那些鱼线只是虚虚地搭着，许林砸下去的瞬间，就软塌塌地裹在了他身上，把他缠成了一个纺锤。

    “我房客说她自己解决，让我躲出去一会，她保证肯定没事，还提前把房款结清准备搬走了。我怕她一个小姑娘出事，就报警了……你们也没看见她呀？哦，那看来是跑得挺及时。躲一躲也好，现在什么人都有。”

    许林把拳头攥得直响。

    他想，为什么行脚帮能信誓旦旦地保证张美珍不在，因为她根本就是知情故意走开的，什么万木春几点叫外卖的信息，都是那几个行脚帮的混混编的！

    月光扫进窗户，隐形的鱼线缠缠绕绕地把他圈在一小块地方，最凶险的一根就横在他的咽喉前，仿佛咽一口口水，那玩意就会割断他的喉管。

    他原来用的电话号码已经停了，扔在国内，新号码只有少数心腹知道，用来遥控燕宁的局势。

    突然，电话铃响了，王九胜激灵一下，抓起电话：“喂？”

    照片谁拍的？

    他说到这，话音突然一顿，王九胜抬起头：“你刚才说什么？这是许家人的原话？说我借刀……除掉了万木春？”

    安眠药越吃越多，越吃越不管用，该做梦还是做梦，只是梦里脑子发蒙，梦见什么睁眼就忘，唯独剩下那种胸口被人一屁股坐扁的感觉。

    王九胜听完，长久地沉默下来，他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拂开窗帘，远远地望向海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对，我正要跟您说这第二件事，应该……是办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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