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牵扯

    璎珞平静着，可是那平静是假的。她跳舞的时候能看见欧阳落的身影，她照镜子的时候能看见欧阳落的眼睛，她走路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洗澡的时候睡觉的时候，欧阳落总是从角落里钻出来，站在她面前微笑。在欧阳落刚去德国的时候璎珞都没有这么想念他。

    这话里是全心地跟随还是被迫的遗憾，璎珞多多少少都听出来了，璎珞本想说，这些根本不足已成为障碍，但是想了想，还是没说。这么多年，会对张姐说这样的话的人应该很多，包括老石，语言跟行动都在表示着他不在意，可是张姐依然如此，必然不是几人劝劝就能行得通的。

    孙成西装革履地出现在璎珞面前的时候，璎珞双手插在裤兜里，围着孙成转了一圈，说道：“靠，这怎么立马就人模狗样了？我现在都得使劲地透过你这层皮去看你的本质，太费劲了！”

    “不用你教！”老石不耐烦地说了句。

    欧阳落短短的几个字留下之后就走了。

    “现在不是越来越好了吗？你看她现在多快乐啊！”孙成刚说完就后悔了，璎珞快乐不快乐首先逃不了璎珞妈妈的眼睛。

    欧阳落笑着接过了面纸，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说道：“这个礼物送的好，这个面纸上已经有你的味道了。”

    当时是晚上，孙成和璎珞都是刚下班，孙成专程在璎珞家附近等璎珞的，孙成的手上提着一堆营养品。

    孙成跟在璎珞后头，试探着问：“你不是吧？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几个月了都？你还惦记着那小子？这不像你的性格啊？”

    爱情本来就是有毒的，敢受伤的人才爱得起。

    给璎珞写信的时候，在台下看璎珞跳舞的时候，被璎珞打一巴掌的时候，欧阳落都没有落泪，因为那一刻，欧阳落知道自己有多爱璎珞，却不知道璎珞有多爱自己。

    “没出息了吧，怎么还哭啊？现在已经是大团圆结局了，要开心。”

    晚上一下班，璎珞当然首先就冲到欧阳落那里，有人等待的时候，璎珞觉得一路都是鸟语花香的。事实上，这个时候正是冬天。

    当时璎珞正在跟着大家一起做形体训练，石先生忽然来了。

    “欧阳落，欧阳落，欧阳落！”璎珞对着房间大声叫了三声，可是没有人回答。房间里的回声也显得沉闷。璎珞疾步走向阳台，大声喊：“欧阳落，你给我出来，你不出来我就跳了！”

    王小五的爸爸决定投资石先生的舞蹈团队，这里面王小五当然也出了不少力。

    最后，璎珞没有跳，欧阳落也没出来。

    “我说老太太你耳朵根子能不能不要这么好使啊？”璎珞也冲妈妈喊了一句。

    璎珞咯咯地笑了。

    “怎么几个月没见，你还是这样的一副死德行！你就不能活得更好一点吗？人家欧阳落马上就要去德国了，从此荣华富贵啦，你出息点吧！就知道逮个人贫！能贫出钱来吗？”孙成冲璎珞开玩笑地说。

    “我是想让你以后也一直都知道。”欧阳落说，“我对你，犯了很多错，无论以后我还会犯什么样的错，我都希望你记得，我爱你这件事是真的。”

    “真的吗？那恭喜你，也恭喜他。”孙成说完就走了。

    “不好意思，我忽然忘记了。”璎珞抱歉地对孙成说。

    古昀是梁晓天的舅舅，五十有余，有着叫女人们喷血的身价和不屑一顾的傲慢眼神，同时还有跟年龄不太匹配的衣着打扮。梁晓天之所以能如此年轻有为其中也仰仗他这位舅舅的支持。

    靠！璎珞怎么能矫情呢？

    欧阳落用力笑着抬起头，说：“用给你洗一辈子的脚来负责！”

    欧阳落给璎珞擦眼泪，说：“对，我应该早跟你说。”

    一直等到很迟很迟，欧阳落始终不让璎珞走，璎珞笑话他儿女情长，来日方长，还怕见不了吗？

    欧阳落看了看璎珞，没有再继续煽情下去，他把戒指戴在璎珞的中指上，说：“戒指太大了，只能戴中指。”

    最初，璎珞还是有些提防，提防石先生，璎珞隐约觉得张姐那天看自己的眼神并不是单纯地因为石先生要带自己去吃饭，张姐和石先生之间，必定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这一点让璎珞想到了刘主任和钱部长，璎珞是受过教训的。

    “现在相信我的坚持是对的了吗？”是张姐的声音，却是少有的得意。

    后来璎珞曾有意无意地劝说过张姐，希望张姐能考虑老石。

    璎珞一听，幸福的笑了。

    “我不走，不走了。”欧阳落终于说。

    璎珞看着张姐，咧开嘴笑了，嘿嘿地说：“果然，公司里敢跟石先生这么说话的，除了老总就是你了。”

    就是那晚，在后台，璎珞听见张姐跟老石的谈话。

    璎珞能放下属于璎珞的架子，这样肯求自己，这不要走的三个字，叫欧阳落明白了璎珞脆弱的爱情，以及想要用心守护这份爱的焦急。

    “我没结婚是因为还没遇见比你更叫我害怕的女人，有合适的，我自然结婚。”老石说话的语气跟平常一样。

    璎珞一愣。

    但是那个女人和欧阳落给的这个结果，在璎珞心里一下子都变得不重要了。璎珞的魂没有再丢，因为她明白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璎珞开始全心地跳舞，开始她新的人生。

    梁晓天到底算是璎珞的福还是祸呢？

    “就这么定了！来，今天就得给我洗！”

    但是张姐还不放过，她对着石先生的背影说：“这回你走了，以后别想来了，除非她自己想从我这里离开！”

    欧阳落没有抬头，他的眼泪落进璎珞的洗脚水里。

    第三天的晚上，璎珞敲门，欧阳落迟迟未能来开，璎珞以为欧阳落又在搞什么花样，便自己开了门。

    在进璎珞家门之前，璎珞忽然问孙成：“他什么时候走？现在在哪里能找到他？”

    可是，璎珞怎么能舍得打他呢？

    欧阳落有多不舍，曾经又有多狠心，又有多无奈，璎珞都不想问了，她只想确定，欧阳落会不会跟她在一起。

    因为梁晓天，璎珞认识了古昀。

    张姐冲着石先生就呸了一口，然后喊璎珞过去，对石先生说：“你现在问她，她要是说不愿意跳舞，愿意跟你去做大明星，我立马放人，从此以后也不用再来我这里了。”

    张姐说话的时候并不是像璎珞妈妈那样带着一些狠毒的字眼，或者咬牙切齿的想要吃了谁，但是璎珞就是觉得她说话的样子像自己的妈妈，那口气和神态，以及话语里的霸道和无奈，都像极了。

    于是，璎珞转身就走，嘴里说着：“跟着来吧，带你去我家！”

    璎珞是想就这么忘记的，忘记老谷，忘记欧阳落，忘记伤害了她妈妈还有伤害了自己的男人们和女人们。

    第二天璎珞见到张姐的时候，张姐第一话就说：“璎珞，你今天带了神气来。”

    在现实和爱情之间，欧阳落选择了现实，但是同时也是现实选择了他。欧阳落从没跟璎珞说过那个女人，从没说过这中间的种种纠葛，他是想在自己注定要离开的时候让璎珞更恨自己一些。恨的多一些，就能够忘得快一些。

    欧阳落开门的时候一看是璎珞，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笑着说：“进来吧！”那神态似乎在说他知道璎珞会来，这是早晚的事。

    石先生看了看张姐，转身走了。

    那天是冬至，梁晓天中午要请璎珞吃饭，顺便正式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女朋友。

    在跟着张姐一言不发地训练的这几个月里，璎珞从来没问过自己什么时候能上台，但是今天，璎珞张口问了。

    璎珞来找欧阳落，这是不由自主的。她在和孙成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克制自己，她希望能克制的住。可是璎珞向来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她还是跑了出来。

    孙成笑笑说没关系。实际上，孙成知道璎珞去哪里了。

    就在这个时候，古昀出现了。

    璎珞来找欧阳落干什么呢？

    孙成看了看璎珞，无奈地摆摆手，说：“好好，我薄情，我寡义！”

    “还没缘分啊？两个人都这么大了，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你想怎么样才算有缘分？”

    吃饭的时候，欧阳落的眼睛几乎不离璎珞，他一直看着她，想把她的样子刻在心里。

    忽然，张姐叹了口气，说道：“真的，我不会结婚的，你不要再等了，找个好女人好好过日子吧！”

    “我真的要训练一年吗？我这中间就不能上下台？”璎珞是笑着问的。

    张姐看着璎珞，半天，说：“我不能生孩子。”

    “璎珞，跟我出去一趟。”石先生喊着璎珞。

    妈妈的这个动作让璎珞想起了第一次去欧阳落那里的景况。

    璎珞妈妈看了一眼孙成，不再唠叨了，继续做她的饭。

    是什么季节都是没有关系的，重要的是璎珞的心里是鸟语花香的。

    很久没有想起欧阳落，忽然又想起，璎珞扬扬手，想给自己一巴掌，但是看看面前的梁晓天和郝臻涵，没有下手。

    欧阳落的眼泪给了璎珞许多安慰，至少，欧阳落也是不愿意的，也还是心疼她的。

    璎珞一转身，瞪着孙成半真半假地说：“靠！在你眼里，爱情是几个月就能灰飞湮灭的吗？整个一薄情寡义之人！”

    璎珞心里有种甜蜜的伤感，万万没想到，老石竟然一直在等张姐，可是张姐为什么不结婚呢？是因为舞蹈吗？因为对舞蹈的痴迷让她一辈子都不结婚？

    “没关系，你平安回来就好。我得回去了。”孙成起身要走。

    当欧阳落拿出戒指的时候，璎珞傻眼了，因为璎珞还没想过结婚那回事。

    张姐说，璎珞至少要系统地培训一年才能上台，璎珞笑说没关系，她相信张姐。

    “你就当我是背台词吧！可是我是真的想给你无限美好的生活，给你你最想要的爱情，守护你，同时也让你守护我。我仔细地想过，我欧阳落有什么好呢？我想了很久，后来我发现，我没什么好的，我除了一张还算帅气的脸以外，实在没什么好的了。”

    “后天的飞机，跟他未婚妻一起走，他这两天一直住在他新买的房子里，具体在哪儿我就不知道了。”孙成虽然说了，但是还是有所保留，孙成怎么能知道璎珞知道欧阳落新买的房子呢？

    末了，倒是张姐劝了璎珞一句：“你也该谈恋爱了！”

    在想着忘记这两个字的时候，璎珞觉得自己矫情。

    21岁的璎珞一年后再上舞台，完全有了成熟的韵味。

    只是，这种落差和突然叫璎珞周身都竖起了寒毛。

    欧阳落到底还是走了。

    “璎珞，真正好的人是你。你从里到外都是真的，你说你想说的话，你做你想做的事，你爱也好恨也好都是真的，你从不让自己虚伪，也许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虚伪。你太真实了，真实得都叫我惭愧了。”欧阳落句句说的都是心里话，欧阳落这样面对璎珞的时候他是惭愧的，他想到他对璎珞做过的事，以及他即将要对璎珞做的事，他都是惭愧的。

    欧阳落拥着璎珞坐在沙发上的时候，璎珞忍了好几次还是张口问了关于另外一个女人的事。

    “差不多了，顶多还有半年，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她就喜欢把自己过得苦，好像我永远欠她的一样！”璎珞说话的时候还是以前的不在意的样子。

    欧阳落真的端来洗脚水，把璎珞的脚放进去，一点一点温柔地洗着。

    璎珞一听欧阳落三个字，心里咯噔一下，看孙成的眼神也不对了，好像孙成身上到处都是欧阳落的影子。

    璎珞说着得意地往沙发上一坐。

    “我怎么能看上这么没有出息的欧阳落呢？这也不像我。你看看，你都把璎珞变成什么样了？活这么大没跟人低头过，我妈妈训了我这么多年，我还是没低头，可是我到底是对你低头了。你看看，你要怎么负责呢？”

    “是因为跳舞，出了事故，拿了子宫。不过，我还是喜欢跳舞，我想，这是天意，让我一生都不得分心，专注于这一件事。”张姐接着说。

    璎珞妈妈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地做自己的事去了。

    “你是羡慕吧？男人有时候是要女人服软的！你女儿我，懂得很！”璎珞揭着伤疤地说给妈妈听。

    孙成觉出了璎珞的变化，有些后悔自己说到了欧阳落，可是当他看见璎珞刚才那个样子的时候是确实想说欧阳落的事的。凭什么欧阳落能又出国又滋润地活着，璎珞却依然独自一个人面对生活的困境？

    “我就是开心，开心才落泪呢！”欧阳落解释说。

    没有欧阳落做观众的时候，自己无论什么时候上台都无所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璎珞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忽然想到中指上的戒指，疯狂地摘了下来随手一甩，戒指不知道落到了什么地方，连落地的声响都没有。

    那时候，璎珞刚刚练完一个回合，休息的时候跟张姐聊天。

    这也算是王小五做的第一笔生意，这个生意对王小五来说挣多少钱，能不能挣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跟璎珞在一个档次上了，重要的是他能博美人一笑了。

    欧阳落说的是真话，他抱着别的女人的时候会想到璎珞，想到璎珞身上的气味，想到璎珞唇间的味道，想到璎珞身上独有的野性。这些，欧阳落永远无法忘记，即使他在和别的女人温存，他心里所想的，仍是璎珞。

    在璎珞离开的时候，欧阳落递给了璎珞一把钥匙，欧阳落说：“是这个房子的钥匙，你随时都可以来。”

    璎珞就是因为听见了张姐和石先生的吵架，之后便对张姐亲近起来了。

    璎珞刚说完，忽然想到什么事，对孙成说：“你陪她做晚饭，我先出去，保证赶回来吃晚饭！”

    这快乐真短，短到璎珞都还没来得及把靠字说出口；这快乐又太长，长到璎珞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直一直想起。璎珞中指的戒指被璎珞丢了又丢，但是最后又总是捡了又捡，所以，很多年过去以后，它依然安然地在璎珞的手指上仰望遥远的情人，想念一段甜蜜，猜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兑现的承诺。

    “我知道。”璎珞觉得欧阳落有些煽情了，可是欧阳落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我见到他了，还有，他答应我不走了。”璎珞幸福地对孙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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