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颜一笑从楼梯口走上来，黑色的羽绒服，皱皱的牛仔裤，风尘仆仆的样子，“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有时候，人难免会有一点想斤斤计较。

    她知道陆涤飞不会放过他。省纪委来了专案组，几个局级干部被双规，康领导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那时他已经不能轻举妄动了。即使他把那个洞填上，也是马后炮，反倒露了马脚，他只能按兵不动。

    为什么她没有感到很开心呢？是啊，他有点让她心累了。

    其实，白雁在那时把房产证收条、捐款收据拿出来，康领导可以不必双规，城建市长也可以保住的。

    白雁咯咯笑，“怎么可能，我都没一块肌肉。”

    这就如同一个失去光明的人突然在某天早晨一睁开眼，他看见了床单的颜色，看见了窗外的花草，看见了蓝天、艳阳，看到风把树叶吹得哗啦啦在响。

    “你要采访我？”白雁笑了，透露出城市女孩的俏丽活泼和娇憨，像一束带着露珠的鲜花。

    颜一笑挺诧异的，这位前康夫人和她熟稔得像是私交不错的闺蜜，“我一个人，在哪过年都一样。”

    “你想害死我吗？”白雁弯下身，大口大口地喘息。

    白雁不知，颜一笑回京后，写了份内参《何为贤内助》，洋洋洒洒两万多字。那份内参破例一直下发到县一级政府，多少官员看了后，回家与妻子对坐到深夜。

    他把十多天的思念和劫后重生的欢喜全放入在这一个拥抱、这一吻之中，情意如潮水般喷涌而出。

    他上前一步，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上上下下地看着，似乎清瘦了，下巴比他离开的时候更尖。

    但白雁想要的是一个能给自己安全感的男人，能让自己一觉平安睡到天明的老公，而非一个侥幸逃脱的官僚。她要他尝到受贿的后果，要他痛、要他反省、要他学会自律。

    如此的喜悦，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也许不知是先说哪一句好。

    捐款是以无名氏的身份汇过去的。

    所有的事情完毕，她没有惊动康领导。

    唯有爱，唯有生命。

    他从严厉那里得知她为他做的一切，他听着，心一直在战栗着。一个男人要一个柔弱的女人张开双臂来保护，他很羞惭，却又感到温暖。

    “谢谢”这个词，已无法启齿。

    “不是经常会有人在我家楼下堵住我的。”白雁犹豫了下，领着颜一笑进了值班室，给她倒了杯热茶，“不回家过年么？”

    康剑是激动的，是狂喜的，是失而复得，是悲喜交加……这些词都不足以描绘他此刻心中如风嘶、如浪涌的情绪。

    不一会，白雁的头发从护士帽中散开，蓬松微卷的头发披拂下来。她眼睛瞪得老大，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双手拼命地拍打着他的肩。

    她生疏的语气让他的呼吸骤然停止，脑袋也不转了，“白雁，你不会是不想看到我吧？”他开玩笑地问，腾手捏了下她的小鼻子。

    “康领导，我有点累了。”白雁低下眼帘，拒绝他深情款款的眼神。

    白雁了然地吐了下舌，“颜记者真的好体贴。也是哦，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犯了错，就要担起错误的后果。

    康剑闭了闭眼，他想白雁是在向他撒娇，分开这么久，他没有先过来看她，让她伤心了。他也无奈，他必须要把所有的人都打发了，才可以好好地和白雁在一起。他想过打电话，但隔着电波，他嫌没有温度，他要面对面，看着白雁的眼睛，抱着她，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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