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芳芳说韩宇的母亲想见她,她想了想还是答应了邀约。只是未想过,此人,竟是阮晓青。
那个清瘦的背影侧躺在床上,看不清面容,却在微蜷着身子的姿势中透露着内心深处最原始的不安。他隐隐心疼,见还有些湿意的秀发铺在枕间,不禁皱了眉。
此时,沈南乔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眼睛依旧木然地望着窗外,眼里找不到任何情绪。仿佛太早看透世情,而变得淡定幽然。
沈南乔笑了笑,清亮的晶瞳里闪过一丝忧伤,还有一抹宿命式的悲凉之意,最后化为一抹淡淡的笑,平静无波,只道:“夫人,你放心,我不会连累韩宇的。更没想过,要和他,或者是他身边的人,有什么特别的交集。”
这声“对不起”,本是她觉得如此冒昧找来,又提出这些无理要求而说的。可听在沈南乔耳里,却别有一层令她心里一颤的意味。
莹红见沈南乔微皱着眉,想起定是刚刚自己口不择言的一番话,才惹这位性情古怪女人伤感,见穆益谦待她柔情暖意,更是吓得颤抖:“对不起,先生……我不知道沈小姐……”
“益谦,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父亲是怎么死的?”沈南乔抚着他的浓发,语气温和得没有一点情绪起伏。
如果,这真是自己最后获得幸福的机会,那么,他再也不想像三年前那样,让它轻易流走。
主持人亢奋地播报:“今日上午,穆氏集团的亚太区执行总裁穆益谦,将旗下公司最大的广告商品代言案亲手交给了新生代偶像明星韩宇,很少现身娱乐媒体的穆益谦竟出现在了新产品发布会上,此举无疑是在为韩宇助阵。穆益谦言语中透露出对韩宇的赏识,更暗示旗下的光影传媒将力捧韩宇,这让前阵子闹得风风火火的韩宇插足其婚姻的谣言不攻自破。
乔·怀特电影里的画面像是一幅幅浓墨重彩的油画,染上了华兹华斯式的诗意色彩。《赎罪》便是其中之一。沈南乔在第十八遍观看此电影中,依旧看到那句“Find you,Love you,Marry you and alive with out shame”时按下停止键,画面戛然而止。仿佛是心里设了樊障一般,不由得害怕下面的剧情,直觉会在一场悲剧中崩溃不住,而不敢再继续。
沈南乔握着刀叉的手一抖,金属与瓷盘相触,发出清脆的声音。
没想到,今日所见之人竟是她的生母。可如今,这位贵妇却不知眼前之人是自己曾在二十五年前抛弃的亲生女儿。
停在咖啡馆门外不远处的黑色汽车里,穆益谦将手肘撑在车窗上,手紧握成拳抵在薄唇上,浓眉深蹙。
做了这么多,无非是想给她自由选择的权利,希望她可以走出那道压抑着自己的樊篱,可她依旧选择逃离。她连血脉至亲都不想要,对他,也会是这般轻易就可以舍弃的吧?
沈南乔走进厨房,见莹红和清姨正在里头准备晚餐,并未发现身后的她。
沈南乔看着这位不惜出言警告一位“陌生人”只为保护儿子的伟大母亲,不禁觉得好笑。她嘴角不经意流出一丝可笑的笑意,看着眼前这位端正高雅的贵妇,十分礼貌地问了一句不相关的话:“夫人,韩宇是您唯一的孩子?”
穆益谦虽然早已没有限制她的出入,但除了约芳芳来讨论电影之外,她并没有随意外出,毕竟虎视眈眈的狗仔们还在惦记着她沈南乔。
穆益谦盯着早已消失在人海中的那道秀影,眼光幽远,许久,才轻轻道:“明明不恨她,却还是不愿走出自己的心结,她还是习惯不要任何人的亲近,宁愿独自去悲伤。”
穆益谦找来吹风机,他轻声走入二楼房内,双腿侧坐在她的身后,一手轻柔地托起她的秀发,一手拿着吹风机一遍一遍温柔地拂过。窗外的夜从来没有这么静过,清寂无声的天空只余一撇柳叶般的细月,以绞割的姿态温柔地探入沈南乔的心里。
沈南乔再次抬头,对上眼前这张陌生又似熟的脸,说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定是骗人的。
一身倦惫,脚步行至二楼尽头处停驻良久,仿佛站了千年就要化为石桥。手终于脱离了理智的控制,轻放在推手上不禁一旋转。
精致的小勺轻轻搅动着一杯浓郁醇厚、细腻柔滑的咖啡,深棕褐色丝绸褶皱般,极具层次感地旋转着曲线,圆熟而自然。
沈南乔见眼前的娇小女子这般可怜,心上不忍又好笑,想到平日穆益谦定是一张严肃的脸,再加上家里突然来了位像她这般脾气古怪的女人,真是够吓人的,这让她联想到了古时候的暴君和恶后。
沈南乔不禁一愣,往后一看,不知何时,穆益谦便站在了她身后。他似乎没有注意莹红惊愕的神情,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南乔,眼里似有千般柔情。
他走上来,抚上她清瘦的脸颊,手掌温热的体温划过她略有湿意的肌肤,声音轻得仿佛怕扰了她:“怎么了?”
穆益谦见她笑意柔和,心中顿时一暖,像是有千百树花一齐绽开,欣喜之情跃然而上,修长的手已情不自禁勾上她的纤腰,对着清姨笑说:“清姨,早点开饭吧。”又不经意将笑眼撇过仍傻愣着的莹红。
穆益谦移不开眼,总觉得看不够似的,直到盯着沈南乔不得不轻咳提醒他。他笑了笑,低眉拿起手上的刀叉,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头皱起,说道:“想不想见你妈妈?”
她紧闭的眼角再也无法抑制,留下了两行苦涩的清泪。
阮晓青被她突然这般莫名一问而怔了半晌,眼睛幽幽地看着她,一瞬间在平淡无痕的眼波下涌起了千般心事。她心里不由得一跳,不知道她为何会这么问,只能依言而答:“是的,他是我和他爸唯一的孩子。”
沈南乔没有再问父亲的死因,穆益谦也没有再提孩子的事。两人平静地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有意避开见到对方的时间。
她不懂得放下,亦害怕拿起。
“上次因为沈小姐的事,宇儿在事业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虽然现在已经了结,但宇儿似乎还是郁郁寡欢。本来宇儿的爸爸就不同意他进什么娱乐圈,但宇儿自己喜欢,我们也只得依着他。我知道这圈子复杂,像穆先生那样有钱有势的人,我们也得罪不起。既然沈小姐已是有夫之妇,就还是跟我们家宇儿保持些距离为好,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私人感情上,对沈小姐和宇儿,都会好些。”
穆益谦似乎根本没在听她说,就粗暴地打断她,死死地盯着她淡如水的眸,只问:“我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残忍?如果不是因为对这件事有所怀疑,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回来了?!”
照片里曾经年轻清纯的瘦脸女子,已然换上了一副端正雅致的贵妇模样。她身披一件黑色金丝绣花丝绸披肩,流苏低垂。眉眼依旧是娟秀的,却已添上了岁月留下的沧桑感。
只是,心里怎会没有一丝波澜,她在想,那个沉默如暗夜的父亲,曾经竟是阳光下最灿烂的白衣少年,衣襟上甚至沾染过丁香花似的爱情。她终于懂得,那些似乎无法诉诸言语的深沉眸光,是因为早在青春时代透支过太多的代价,而变得黯淡。
沈南乔身子一震,只觉肩颈处,一片冰凉水意。
“即使让她知道她生母是谁或人在哪儿,她也不会主动去找她的。”穆益谦依旧看着窗外。
“你这丫头。”清姨打断她,“什么时候变得多嘴多舌了,让先生知道,非罚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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