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方妙贼兮兮地朝身后看了眼，见没人注意这边，快人快语地小声说开了去：“师姐，知道为什么咱们的骨科小甜甜被换下来不？你请假不知道，1209前两天住进来一个斯文大帅哥，住单人病房的嘛，来头肯定不小，院长昨天还亲自下来看他，第一时间就给他组织专家会诊就更不用提了。”方妙声音凉凉的，“结果类，我们的小甜甜自然没有把持住啊，好像帅哥的陪护到的晚，一连两天没有及时吃上早餐，小甜甜心疼地要命了，一连两个早上很主动地帮人家买早餐，今天更是变戏法一样地变出一锅滋补煲汤哦，好心没好报啊，小姑娘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退下来呢，上头的电话就打到护士长这里了。”

    针扎过后他松了口气，见新护士正观察输液管，眼往下一偏，就看到她护士服上的工作牌。

    老人谢谢着远去了，傅岩只是眨了几下眼，就看见了嗓音的主人。

    VIP病房的那些求毛求疵的有钱人，都躺在病床上了还不是乖乖被针扎的命？偏还要出来挑三拣四，一大早在她快下班的时候给她找不愉快。

    很年轻。

    方妙早了解自己这位护理学院师姐寡言少语的沉闷个性，就算心里藏着千山万水，也别妄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波澜来。

    人到中年阅人无数的护士长眼中终于流露出了一星一点的激赏，在医院这种见惯生死离合的地方，对于医护工作者来说，面对死亡需要一种淡然，而如何处理与病人家属的关系，更是一门艺术，说到底最需要的还是像宋曦这样心理素质过硬的老资历护士。

    护士长冷凝着一张疲惫的脸，昨晚她值晚班，一夜的忙碌让她嘴边的法令纹更深，越发显得整张脸干枯缺水，给人头顶快冒烟的错觉。

    护士长不禁懊恼自己当初错误的安排。徐优优那小姑娘笑容亲和，私下里护士台也开玩笑说她是骨科里的“微笑天使”，小姑娘手脚麻利也不笨，这才让她负责VIP病房，哪知道年轻护士还是毛毛躁躁，护士长想起早上院长秘书打过来的那通委婉的电话，眉头就狠狠皱了起来。

    随即走到一边查看昨晚的护理单。

    “护士台前面向右……清洁阿姨刚拖过地，滑，您小心点。”

    方妙眨巴眨巴的眼掠过明显的幸灾乐祸，声音怪声怪气的：“可怜的小姑娘，肯定是被她妈妈那句‘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给教坏了，师姐你说对不对？”

    面无表情等待着，却见他仍旧动作迟疑，宋曦暗忖，又一个怕打针的男人。

    早上交班迟到了五分钟，宋曦急匆匆换好衣服出来，护士长在门口叫住她：“小宋，过来一下。”

    宋曦心里掂量着护士长口中的那句“注意分寸”，出了办公室，就见方妙在护士台冲她挤眉弄眼，下巴朝徐优优的方向努了努，右嘴角勾起，露出一个不惹人注意却又幸灾乐祸的笑容。

    宋曦与刚从护士长办公室出来的徐优优擦肩而过，小姑娘表情恹恹的，没什么生气的样子，抬了下眼皮嘴角朝她勉强动了动，就算打了个招呼，低着头擦肩而过。

    护士长喝了口水，才开始道出正题：“小宋，从今天开始1209VIP病房的病人由你负责。”护士长脸色凝重了一分，“总归是VIP病房的病人，小心一点，注意分寸，出了一点岔子可都是直接告到院长那里去的。”

    齐耳的短发，巴掌大白净的脸被白色医用口罩密密实实遮住，只露出一双漂亮的黑眼睛，然后这双黑眼睛在简单瞥了他一眼后就低下头去看盐水袋。

    等到宋曦离开关上门的声音响起，傅岩才从愕然中回过神来，而后在无人的房间里朗朗地轻笑出来。

    “手伸出来，你不是小孩子了。”她的口气平淡却又透着一点威严，完全没有了跟路人说话时的耐心礼貌。

    想到徐优优的遭遇，宋曦下意识厌恶这样的打量，只是看了眼盐水袋上的名字，确认：“傅岩？”

    早晨的骨科护士台已经忙碌起来，有护工叫嚷着跑过来反映病人吃了点早饭吐了，当班护士急匆匆跟着跑了出去，其他护士也都忙着，宋曦悄然走到她身边，并不作声，只是翻阅着1209的那位尊贵病人的病历，倒是方妙先沉不住气，凑过来瞄了一眼病历，以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音量八卦兮兮地问：“1209让你负责啦？”

    “手伸出来，准备输液。”宋曦低头扯胶带忙碌，拿出输液器，一阵利落的动作后，仍没有看到那双手伸出来。

    宋曦略略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人，明白徐优优春心萌动并不奇怪。

    这冷不丁的八个字让傅岩彻底僵住。

    结束完与助手的电话，傅岩动了动躺僵的身体，转头无意间瞥到桌上的红色保暖杯，银耳汤没有尝过滋味，想必味道应该不错，想起小护士殷勤害羞的笑脸，不自觉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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