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定格的时间

    他大概看出了我的窘迫，不由笑道：“没关系，说你想说的。”

    哈哈，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还真不赖，事实只有我和仙帝知道哦！我骄傲地对自己比一下大拇指，钱大春，这次经历你要是画出来，又能大赚一笔了！

    仙帝长叹一声，喟然道：“好孩子，谢谢你。寡人虽然身为仙帝，却依然有解不开的情结和茫然的时候。你的直言不讳，让寡人稍微清楚了一些事情。谢谢你。”

    想必火长老更害怕吧？我悄悄望过去，她还是匍匐在地上，纤细的背部好似在微微颤抖，长发凌乱地散在后面。

    仙帝忽然轻轻挥了挥袖子，淡道：“让她看看，解开封印。”

    很久很久，他才长叹一声，低声说道：“明霞，我看着你长大……”他居然没自称寡人，他用的是我！

    她疯了！我倒抽一口凉气。

    火长老真的疯了，她竟然在仙帝面前放出暗系士兵？她是不想活了吗？

    这大概就是做领导的苦处吧？

    在我想轻轻触摸一位美丽女仙人的脸颊时，半空终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孩子，你过来。”

    仙帝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过一会，又问：“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罚火长老呢？”

    好神奇，这是怎么回事？时间停止了？那我怎么还能动？

    “好了。”

    不防他突然动作，我的脸被他一按，狠狠撞在地上，我痛得尖叫起来。毁了毁了！死猫！我要是被毁容了，一辈子也不原谅你！

    周围早有人喝叱她的无礼，她却如同不闻，还在说：“缩在后面享受所谓的平静是懦弱！不愿拓展仙界的疆土是没有王者之心！见到了我的成果却不肯承认错误是盲目！我不认你！不承认你！”

    等等！那一个瞬间，我忽然悟了什么。

    痛啊！我差点又大叫起来。我为了防止他再按我，特地换了舒服一点的姿势！我的脸！这下真的要被毁容了！

    我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却见仙帝站在祥云上，有些疲惫地向我招手。

    我努力眯起眼睛，寻找黑色狂浪中火长老的身影。可是还没等我找到，却听见那个红衣少女尖叫起来：“姐姐——！”

    “仙帝圣尊以仁为本，不愿开拓疆土，不愿与妖界相争。我很理解您，拥护您……可是，只要妖界存在一天，就无法避免再出现琉璃仙人那样的惨事！与其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不如我先出手！圣尊，何不用您的仁义感化那些卑鄙的妖魔？！将妖界统一，从此再无纷争，和将来的幸福相比，现在死一点人又算什么？我是在高举您的仁义旗帜！为什么要责骂我？！”

    我有些害怕，又忍不住好奇，站起来往废墟那里走。废墟中心，火长老已经站了起来，面上的泪水还未干，张嘴似乎是要说什么，却被定在那里。她身边的红衣少女焦急地拉着她的袖子，在焦急地叫着什么，方才那一声姐姐，就是她喊的。

    众人大乱之时，仙帝忽然朗声道：“寡人已有定夺，众卿听令。”

    我吞了一口口水，慢吞吞说道：“我们人类有一句话叫做：法不容情。从仙界的规矩上来说，火长老大约是犯了重罪，或许还会被处死……不过，法理亦讲究人情……人类的话永远是这么矛盾，啊哈哈……火长老或许有错，错在执念太深，不过您贵为仙帝，却对自己手下人有什么动静也不清楚，也未免太……”

    周围所有的仙人纷纷跪倒在地，无人敢出一言。

    “春春趴下！不要抬头……呃……？”尚尚气急败坏的大吼变成了茫然，这次轮到我气急败坏了，一把推开他的手，捂着发烫的脸猛然起身。

    “你给我看的，就是这些尸体吗？还有那些理应被封印永不出世的暗系成员？”仙帝冷冷地说着，“什么叫做死的其所！这些人，死的有意义么？！他们不是为了你伟大的改革死去！他们是被你的任性杀死的！你告诉我，这样的死亡，被同伴逼死，临死也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了什么战斗，自相残杀的死亡……这种死亡究竟有什么意义！你甚至剥夺了他们维护尊严的权利！”

    周围原本放出法力支撑废墟的众多仙人立即放下双手，后退数步。支撑着废墟的结界立即散开，哗啦啦一阵巨大的声响，无数砖块如雨一般落下，溅起无数灰尘，瞬间把火长老吞没，我什么也看不清了。

    一个人如果有了获得大众认可的信念，是幸福；倘若有了不被别人认同的信念，就是痛苦的深渊。强大如同火长老，也不可避免。

    周围的仙人们有的跪有的刚站起来要逃有的取出兵器要上去战斗，所有人都维持着或可笑或可怕的姿势，定在那里。

    仙帝的身影在雾濛濛的灰尘里，显得格外明亮，他沉声道：“这些仙人，都是被你杀死的。”

    火长老沉默地跪在地上，她身后，是数以万计的暗系战士。仙帝在高处，也是沉默，目光中有很多很多沉淀的没有说出来的情感，是恼怒，是失望，是谴责，还是伤感？

    “该来的总会来，孩子，回去猫妖身边吧。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了。”

    我终于确定，时间停住了，停在最危险的瞬间。但不知为什么，我还能动。

    仙帝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笑道：“相比较妖仙两界，人界像一个中和体，所有的法力在那里都要被禁止，是默认的规定。这原本是照顾弱者，但人类的科技发展到现在，只怕已经丝毫不逊色其他两界了。战斗机，大炮，甚至原子弹……每一样都足以让任何妖仙死亡。也由于你们的科技发展，带来的环境污染，让日光被灰尘遮去，所以，人界的日光破坏力不及仙界。仙界是火，妖界是水，人界就是土，在那里不受身体缺陷的限制，是另类的自由之地，所以许多仙人下凡，许多妖类装作人类生活在那里。”

    我倒，怎么连这个也要问我？这种问题，要我怎么回答！

    众仙人立即收起惊愕的神态，纷纷垂手听令。

    我立即住口，有些害怕地看着他，仙帝愣了一下，却没发怒，只是苦笑一声。

    废墟落下之后，才露出一直埋在里面的仙界士兵的尸体，有的是被暗系家族的人吞噬了一般，更多的，是被地道的崩塌砸死的。

    火长老忽然哽咽了一声，我想，她此刻一定哭得说不出话来。是后悔了吗？

    仙帝静静看着她：“你真这样想？”

    他说到后来，眼中依稀有泪光莹然。我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默默看着他。

    随着日光越来越强烈，破碎的暗系成员也越来越多，一时间，地上几乎布满了黑灰，然后呼啦啦，不知何处吹来一阵风，我猜又是仙帝的杰作，那些黑灰立即被风卷走，飞到高空，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当然，我晓得自己嘴太快了，冲动也是我的大敌，事实上我说完就后悔了。人家好歹也是仙帝！估计眼睛眨两下就够我死上千次的了！我怎么说着说着就指责他了？

    火长老垂下头，倔强地不说话。

    火长老，认罪吧！或许你还能活着，或许你还能得到仙帝的宽恕！你不是一直都从心底敬仰他吗？！

    我按照原来的姿势躺回去，还没躺好，周围流水般噪杂的人声就响了起来。尚尚的手一把按在我脑袋上，把我另一边的脸也狠狠按倒在地。

    “我没错！”火长老忽然大喊起来，她猛然匍匐在地上，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她满脸的泪水，不晓得是恐惧还是后悔。

    他轻轻说着，目光中满是伤感。

    尘雾渐渐散开，火长老的身影也渐渐清晰。那些砖块一股脑倒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可是她却一动不动，废墟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自动在她身体三尺之外弹开，她就站定在半径三尺的圆圈里，脸色苍白。

    在所有的暗系成员全部化成黑灰后，仙帝终于低声开口了。

    仙帝终于露出一丝震怒的神情，沉声道：“冥顽不灵！你白白修行了上千年！仙人的戒律，你全忘了吗？！”

    我懵懂地点头，转身跑回尚尚身边，心中下定决心，不告诉任何人这次与仙帝的私人会谈。仙帝始终是仙帝，他的彷徨，难受，无助，都不可以让人知道，否则他的威严度会大大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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