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默后,尚睿问道:“他是怎么掉下去的?”
哪知在凝珠消失后的第二天,赵仁也不见了踪影。
一下子就到了帝京的四月,时值暮春,气候宜人。
“那你要叫什么?”尚睿一时有些迷惑。
其中一个略微年长的御医面有难色地上前一步:“微臣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问?”
皇后闻言,和身后的小宫女们都忍俊不禁。如此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岂会有人不喜欢她。
尚睿见她满脸憔悴与疲惫,喃喃说了一句:“潇湘,对不起。”
尚睿挑起一颗樱桃,惬意地放入嘴中:“何事?”
尚睿听完案子的进展,微微一笑道:“赵仁的下落你继续派人去寻,而那毒药是如何进了妗德宫,赵凝珠如何从狱中消失也要查个明白。”
皇后哑然。
五月,皇帝驾崩,留遗诏传位给徐贵妃所出之皇九子尚睿。是夜,太子府失火,一府上下百余口人无一生还。
尚睿转身见到皇后并不吃惊,目光在宫女们拿的食盒上停了一下。
李季拱手问:“皇后,微臣想问这莲子羹是谁做的?”
贺兰巡道:“也许,她心里有什么不被我们知晓的内情呢,而且这么个最笨的下毒方法反倒是最有效,最让人琢磨不透的。她了解皇上。”
慕容思乃慕容家长子,自小与一干皇子一同长大,太学院的时候还是魏王尚权的伴读。后来尚睿登基,八皇子魏王分封边域,慕容家也失了势。不过慕容思在朝兢兢业,十年了也只做了个二品大员。
待皇后走到海棠林子外时,忽然看到尚睿隐隐站在海棠枝后,负手而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跪在地上的菁潭。
“皇上,郡主的身子哪能吃这份苦。您就……”她不知道他陪着菁潭在雨中站了多久。也许没下雨就来了,也许更早。
“继续说。”太后厉声命道。
天明后,皇后刚去偏殿换下穿了一夜的衣裳,就听见玉碧急忙来报,一脸喜色:“娘娘,皇上醒了。”
笑声引来那拨琴的乌孙女子的注目,正好与尚睿眼光相碰,于是又娇羞地垂下头去。
“郡主莫要这样说,纳妃的事,还是全凭皇上自己做主。”皇后把话扔给尚睿。
婆婆的这四个字蓦然就让皇后心中一怔,而后潸然落泪。只是天生敏感的她早就明白,方才太后沉默的那一时半刻已经是隔阂,一种徐、王两大家族永远无法填补的隔阂。
自小尚睿就疼她,因为双方母亲的关系,两个人素来亲密,况且叔侄年纪差距不大,所以也不拘礼。
尚睿看在眼中,更是笑出声来。
“你可知罪?”太后的语气沉缓,透着不可阻挡的冷酷与严厉。
太后暼了他一眼:“少跟我装傻充愣,你收得了徐昭仪、吴修容,怎么就容不下菁潭?”
秋日的雨季里,那朦朦胧胧的雨丝罩在湖面上好似少女面上的轻纱,让娇艳的容貌时隐时现,更显诱人。
太后毕竟年事已高,好说歹说才把她老人家劝去小睡一会儿。
“因为还记得你以前缺着门牙连说话也走风的模样,后来觉得你牙早该长齐了,却又不晓得你成了大姑娘是什么样子,索性就不想了。”
“好吧。”
李季又一躬身:“皇上可有用过不常之物?微臣的意思是可有人试毒?”他瞥了皇后一眼又停住了,实在想不出什么妥当之辞能不那么尖锐。
再看尚睿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就是吃准了潇湘的这种心态。
司马霖本要叩首退下,却听尚睿又说:“朕记得朕还是皇子时,有次淮王看上京畿一块地想要建园子,人家不卖他,他硬要强买,别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直接参了他一本,让他当众下不来台,结了梁子。后来先帝病前曾御赐你‘忠正’二字,想必爱卿也不会轻易辱没。若是这朝中有谁最值得我尉家人信任,那么你司马霖定是其一。”
“之前想了,后来没想。”
以卵击石,好一个以卵击石。
眼见煎药的人匆匆而去,太后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样就能解毒?”
侍女们叽叽喳喳兴奋个不停,均躲在暗处偷瞧。常听人说尚宁太子温文儒雅,她虽然也好奇却只敢乖乖待在闺房里,竖着耳朵听隔壁园子的动静。
冉浚虽然焦虑,倒是规矩许多,胖胖的小手合拢一揖,“回父皇的话,儿臣在想,父皇失去手足的时候,会比儿臣见到鸿哥哥哭还要难过吗?”
身后的女官面如土灰,又不敢当着尚睿的面拉扯菁潭,只得一直磕头说:“郡主年幼,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
那日,母亲重病,太子奉旨替皇上前来探望这个下嫁的姑姑。
皇后心中早就有了这个预感,之前已经将妗德宫今晚呈御膳的人全都召集到了殿外。这下让御医和内侍出去一一盘问便是。
尚睿盯着两个泣不成声的孩子,突然就想起了儿时和尚权一起捉弄乾泰殿的宫女,一起受罚,一起向父亲请罪的情景。
她就算在自己的妗德宫都少有与尚睿在人前如此亲密的举动,何况现在是在人来人往的御花园。可惜,她又不好在众人面前拂了皇帝的意思,于是进退两难。
明连“扑通”一声头磕在地上:“奴婢方才没有先试毒就让皇上吃下,渎职之罪是罪该万死。”
通亮的烛火照在尚睿平和的脸上,他好像是沉沉地睡着了一般,眉心舒展开来,连那常年不离身的微笑也在睡脸上隐去。
“微臣参加皇上,吾皇安康。”
“谁的手谕?”尚睿又问。
尚睿沉声唤道:“明连,让他们进来吧。”然后便命人起帐,穿了衣服。
太后速速上了轿辇,一路上一言不发。到了妗德宫内,原本还镇定的老太太看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的儿子,几乎脚下发软,“我的儿——”
尚睿点点头,心绪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对着那样洁净的笑颜,他如何能告诉她,是因为他正在设计她的父亲,猜想这老狐狸让亲生女儿来帝京的缘由,所以当她出现时才会不禁就将“菁潭”二字脱口而出。
思绪飘忽之间不知菁潭又说了什么,引得尚睿开怀畅笑。
太后听闻后怒气更盛,抄起手边的家什就砸在他肩膀上:“好一个甘愿领死,你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足惜。可是哀家的皇帝呢?”
太后一边说一边盯着明连,那种犀利的眼神让明连如同凌迟:“奴婢、奴婢不敢欺瞒太后娘娘,皇上他确实没有出宫,就是在御书房看书,然后……”
“母后。”皇后几步上前将她扶住。
她利用他。
尚睿转头问儿子冉浚,“你也这么认为?”
“郡主!快向陛下认错!”身后的女官急忙又说。
“皇上病了。”
半个月后,事情果然如尚睿担忧的那般,慕容思的背后是魏王尚权。
尚睿却一反常态,只是凝视着远方,也不知他听到菁潭的话没,心里在想着何事。他平时很爱说话,也爱插科打诨,少有的沉着脸不笑的时候,神情又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冷峭。
尚睿叫明连扶他们起来,问冉鸿道:“你知道你父亲所犯何罪?”
“奴才在。”明连一直跪在地上,如此一来,佝偻着背膝行上前。
“罢了。这些话皇后也不必再说。你先去叫她回屋,过几天就送她回南域。”
“我觉得有三方嫌疑人。”他与贺兰巡皆是尚睿推心置腹之人,素日又要好,所以说话也未避讳。
一个是长子冉浚,另一个便是上次赐在他身边的伴读——魏王的世子冉鸿。小孩子的来意尚睿已经猜到了。
宫女按照御医的吩咐喂他喝豆汁,说是可以解去残留在体内的余毒。他蹙眉,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别过脸去。
转眼到了次年二月,朝上为了下个月太后大寿的事情,左边一句右边一句,让尚睿烦躁不已。刚从太后承福宫回来,尚睿就急着让太监更衣。
太后倏然起身,她一听就知道不是单单病了这么简单,一边命人更衣,一边问:“谁报的信,怎么回事?”
走在湖边曲曲折折的回廊下,菁潭叽叽喳喳地不停说话。她记性很好,能够一一回忆起儿时这御花园中每处转角、每棵树下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某些关于尚睿,某些则关乎另外的人。说到兴奋之处,还会不禁抓住尚睿的胳膊亲密地摇晃。尚睿则一边应着,一边拍着她的手背。
彼时,菁潭甜甜地叫:“九叔——”语气中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尚睿跑去,行了几尺又捂住嘴,“呀”的一声止住。
一侧的王潇湘脸上平静似水,甚至还微笑着点点头,心中却是万分错愕。随着菁潭的叩谢,这便成了一道不可逆转的谕旨。一句“多住些日子”,如此模糊的五个字,倘若没有尚睿的再次开口,便成了一个可以禁锢这个姑娘的约束。
“朕怎么了?”
“郡主免礼。”潇湘弯腰虚扶,在即将触到菁潭的手时就轻轻收回。脸上依旧是和颜悦色,却在这一扶一收中就将两个人用应有的礼数约束起来。
“可是……”菁潭看到尚睿神情忽然就冷峻起来,顿觉有些委屈,咬着下唇,眉毛皱在一起,眼眶微红。
皇后轻轻抬眼看了看尚睿,也不说话,舀了一勺习惯性地又放在唇边试了试,送到尚睿的嘴前。
“他不知道,谁都不知道,他根本不关心我喜欢谁。”菁潭那玉琢一般精致的脸蛋上带着稚气未脱的粉|嫩。
那个孩子啊……他心中升起了一声叹息。原来他们的生命还是有交集的。
“若是她真为朕先诞下一子,皇后你觉得依照她与徐家的牵连,王家还有戏吗?皇后自身难保,为何还要为旁人筹划将来?”
城南的翠烟湖号称帝京的一大名景,湖中央停泊着的几艘画舫是这帝京有名的花船。
尚睿倏然失笑:“你们王家还有选择吗?难道你认为可以有朝一日让徐家废了朕,他们自个儿不当皇帝,偏要另立浚儿为新帝然后拥立你坐上太后之位,再保王家百年之盛?你们莫不是已经忘了当日的葫蔓之毒?”
他施了针又问:“微臣斗胆再问一句,皇上他最近一次用食,吃的是何物?”
旁边的明连明白,适才两个孩子的一番稚嫩之言,字字击在皇帝的心上。
李季解释说:“启禀太后,臣等医术浅薄,也只能这样,关键……还是靠皇上自己。”语气不无遗憾,“皇上所中是葫蔓之毒,这东西长在南域,当地人常用它来止痛。可是一旦用量过度便是不治之毒,中毒后发作的症状很不明显,只是感觉全身虚脱,四肢麻木,呼吸困难,脉象会先快后慢,直至……”他没有敢把话说完,因为每个人都已经明白。
当日,病情稳定后,尚睿命人放了黄明连,从妗德宫移驾至乾泰殿。
“母后息怒。”皇后扶着她劝道,“也是臣妾的错,是方才皇上和臣妾赌气,皇上一生气就没让黄明连试毒。”
“你说,怎么回事?”她忽然盯住皇后。
王潇湘默默地跟着他,一直走到妗德宫。尚睿松了手,淡淡地说了句:“皇后回去休息吧,朕有事就不进去了。”
尚睿握紧拳头,直到指节发白:“好,告诉你父亲,朕答应。”终究,他与王潇湘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交易而已。
“他们不过借魏王来试探皇上的心。如今徐家手握兵权,于魏王一事与之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原本压抑得很好的怒气因为这一声“罪该万死”好像突然就爆发了,同时涌出的还有那止不住的悲伤。这个妇人,原先以为在宫廷中这么多年什么风浪过眼,她都只会波澜不惊地一笑而过,情绪好像成了生活的一种附庸品,痴笑怒嗔都是为了某种场合附和某种需要而存在的。直到此刻她才知晓,不是。
菁潭身后的女官神色微微一滞,随即又提示道:“郡主快跟陛下谢恩。”
“大人们都在乾泰殿问安,不知道哪个哥哥抱来的狗,放在御花园里任那畜生野跑。一见……一见他就猛叫,他像是害怕,路过这里靠边让那畜生,一不小心就滑进流波湖里。当时就我和他俩人,太监宫女都不在,我吓得大哭。你听见动静跑过来眼睛都没眨就跳了下去。”
听了贺兰巡从御史台了解的案情,尚睿脸色一僵,些许情绪从眼中一闪而过。尚权乃先帝第八子,与尚睿年纪最为接近,所以也合得来。
冉鸿“扑通”跪在地上,哭道:“叔皇,请您救救我父王。”
待太后一勺一勺地喂尚睿喝完第二次汤药,已经是寅时过半。脉搏与呼吸都没有继续衰弱的迹象,好像病情有些稳定了。李季直言幸亏毒不足量,只要皇帝还能下药就有希望。
自出生起,她好像就是为了进宫而活的女子。她刚开始也是似懂非懂,直到十四岁时见到了当年的先储。
“皇上吃得一点没剩,碗也早撤走了。”这是自然的,且不说尚睿方才和她赌气似的吃了东西,空碗放在那儿怎么会过了一个多时辰还未收拾。
尚睿听见这话转头看她,忽地鼻间一嗤,冷笑道:“其他人说朕信,独独被皇后说出来就成了一句玩笑。”
贺兰巡在朝堂上听到这个消息,微微一震,悄悄地抬头看了看御座上的尚睿。尚睿说道:“此案交予御史台彻查。”面色平静,答话如例行公事般,而后又附了一句,“凡事通报皇太后。”
“九叔!”菁潭在他身后,膝行了几步,“菁潭从小仰慕九叔,此生只想嫁给九叔一人。”说完,她连忙又朝皇后一拜,“求皇后娘娘成全,菁潭不会和娘娘争宠,只求为九叔生个一儿半女,在后宫谋个一席之地,陪伴九叔一生。”
一听葫蔓一事,皇后脸色惨白:“我没有下毒。”
“哦。”菁潭恍然,喜滋滋地下拜,“谢皇上不赶我走,还给我挪这么好的地方。”
“狱卒口供上是这么说的。”
两个孩子毕恭毕敬地行了礼。五六岁大的娃娃做起这些来也是一板一眼、毫不含糊。
王家是世代簪缨的重臣士族,门第高贵,母亲是下嫁王家的素缨公主,她自幼也温淑娴雅、举止不凡,虽未及笄,但已全然有大家之风。
尚睿喃喃说:“她随二哥离开帝京的时候,才五六岁,后来跟着她母亲回来过几次,因为姨母的关系,和我特别亲。怎知她会生出男女之情来。她如此一颗赤子之心,我……”
菁潭极不情愿地扁着嘴,强忍之下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他又何尝不是呢?
“奴婢甘愿领死。”明连依旧俯首道。他并未哀声讨饶或者是竭力辩解,而是斩钉截铁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贺兰巡没有驳他,捻捻胡须笑了笑:“田兄说的都有道理,不过巡某寻思着也许还剩一人让你忽略了……”
各地亲王奉了太后返京的懿旨,悉数带着丰盛的礼品如期而至,除了淮王尚仁。代替父亲前来贺寿的是淮王的女儿,菁潭。
她原本以为他是从心底疼爱着菁潭的。
尚睿眉毛轻抬,揶揄道:“你都知道君无戏言。倘若是先答应你,万一你要朕把头给你当毽子踢,那岂不朕也只能认了。”
尚睿就这样在远处看着这个跪地的小姑娘。从侧面看去,线条优美的薄唇紧紧地抿着,深黑的眼中神情复杂,任谁也看不透其中隐藏的秘密。后面的太监小心地替他撑伞,一前一后都是半晌不动。
来传消息的是妗德宫的人,见了太后急忙接着说:“皇上来妗德宫没一会儿,就不省人事了。”
这个问题连司马霖都觉得肝儿疼,硬着头皮答:“是皇上……您的手谕。”
人去之后,尚睿更加难眠,索性坐到御案前继续批折子。
菁潭痴痴地瞧着尚睿的笑脸,嘻嘻乐道:“九叔可以答应菁潭一个要求吗?”
司马霖接了旨后的几天,蛛丝马迹都没有放过。详细地盘问查询后,发现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凝珠的身上。
皇后一颤。
一个太监最先看见她,拜道:“皇后娘娘千岁。”其他人也随之行礼。
外面的知了在树上不停地叫嚷,加了两个冰盆依然觉得热。他烦躁地拉开衣襟,手指一用力便将压边扯坏了。
也许,一切在他心中皆为棋子而已,亦如当年彼此的婚姻。
“还跪着吗?”皇后问。
一个仅仅十三岁就要娶亲的皇帝,也许他急需的不是一个妻子,而是一个后盾。长在相府的她自然知道这是一笔什么样的交易,却只能低眉敛目,安静地承受着。
“回太后的话,好像是——”
“若朕不要你说呢?”尚睿问。
两个月后,魏王定罪,魏王府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全部押京斩首。
船内传出琴声,有个从西面来的乌孙女子正用她的乡音吟唱着一个动人的故事。虽然听不太明白,但从她的表情看无非是谁爱谁恨、谁思谁念之类的东西。
“哦?”太后又问,“他这么老实,平时不是一刻也闲不住,一有空就带着你和洪武出宫玩乐吗?别以为哀家什么都不知道,下次他再去那些地方和人鬼混,我就先要了你的脑袋。”
男子似乎察觉到背后的目光,转过头来,还残留着笑意的眼神怔了片刻:“菁潭?”
“九叔,你还记得吗,那年元日里,郁哥哥从这个地方滑到池子里,是你把他给捞起来的。”
皇后赶到时,尚睿已经被人扶起靠在软垫子上。
世人都知道,淮王万事谨小慎微,独独对这女儿宠得无法无天。这菁潭郡主从小都被人放在蜜罐里长大,想什么有什么,哪会什么察言观色的本事。她见尚睿笑了,以为得了鼓励,伏地又是一叩首,继续说:“菁潭还有一事,求九叔成全。”
尚睿看了皇后一眼,将茶盏搁在一边说道:“菁潭怎么能和别人比,母后,您知道我看着她长大,待她自是不同。但是儿子与皇后夫妻同心,眼里容不下旁的,一般人倒还好,若是菁潭为我在这宫里受了冷落和委屈,淮王、淮王妃还有母后您,如何放心得下。”说完,尚睿牵起旁边皇后的手,握在掌中。皇后也没有动,脸上一红,垂下头。
在正月冰凉刺骨的水中,他将孩子从水中托起来,孩子一边惊恐地睁着漆黑的眼睛大口呼吸,一边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肩膀生怕失去生命依靠。
“哦?愿闻其详。”
“太医院是李季当值,他已经在开药了。”
尚睿依旧蹙着眉毛:“朕……”正要回绝时却碰上皇后的目光,他看了看碗里雪白浓稠的豆汁,又看了看皇后,心中挣扎了几许,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面前两个人的举动与心间千回百转的思绪并没有落入菁潭眼中,她只是垂下头去,踌躇了稍许:“叫……叫,尚睿呀。”
“首先当属皇后王氏,但是又不太可能。皇后一子未出,如今的大殿下冉浚也只是暂时被她抚养而已,皇上有恙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这赵凝珠在宫中已七八年,身家清白,入宫至今都在皇后身边,算是皇后自己人,连兄长赵仁都在王家门下谋了差事。
菁潭喜形于色,盈盈一笑:“九叔真的认为菁潭变漂亮了吗?”
她的丈夫也许想要在某个关键的时刻,让这个延庆郡主成为一个筹码。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整件事情以一种很奇特的方式收场。三月初二,徐太后五十寿辰,天下大赦,在尚睿的提议下连下毒弑君也一概不追究了。
这样的人被告谋逆,颇为蹊跷。
皇后看了尚睿一眼。
“九叔先答应嘛。”
菁潭等皇后的身影一消失就扑到尚睿怀中:“这么多年没见,九叔想菁潭没有,挂念没有?”
哪知,两个人之间的缘分只不过就此一面。后来有人告诉他,那一年太子请旨将膝下独子封为燕平王,其母封为太子妃。
经过尚睿提醒,菁潭才发现凉亭中的年轻妇人。女子面容并不非常出色,发间的金凤步摇随着莲步微微摇晃,好似正欲展翅的凤凰,一如下面的笑脸不素不奢,不浓不淡,此刻不过是两手微微交握在身前,亭亭一立便是雍容娴雅的一朝国母了。
田远又说:“其二是徐家,这个不用多说了。其三也许是淮王,你知道他最近的动向,若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阵脚大乱,他自然是寻到了好时机。”
之后,尚睿去了妗德宫。皇后知道他的来意,屏退了所有人,直言不讳道:“皇上,魏王一事,臣妾不但不能帮你,还要劝您千万不要为此事和太后纠缠下去。既然事不关己,皇上还是静观其变吧。”
尚睿闻言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既然太后与朕把此事交付于你,也不便多问。”
“朕?”尚睿不禁“扑哧”一笑,“朕的手谕?”
她嘟起嘴:“那九叔怎么刚才一眼就认出菁潭的?”
太后这么一说,菁潭的泪又掉了下来,太后将她揽在怀里对尚睿说:“这孩子也是犯倔,你不如就遂了她。”
菁潭瞅了瞅周围的人,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皇后会意,辞道:“臣妾觉得外面的风有些凉,请皇上允许臣妾告退。”说完,深施一礼就准备起身离开。她身为女人,怎么会看不懂这位郡主的心思。
“你倒是说啊!”太后微怒。
伺候的太监唯唯诺诺地应着,接着马上就叫人去取长竹竿静悄悄地赶知了去了。
明福奉命守着尚睿,眼睛都不敢眨。
“皇上四肢麻木,通体发凉,并不呕血,病症甚是奇特,臣等愚昧无法确诊。不过方才待皇上还清醒时已经服了大量绿豆与藿香的汤水,稀释了毒药。”
“皇上说笑了,世间不知道多少人羡煞臣妾和皇上是夫妻,这是臣妾几世的造化。”
“皇上……皇上……”明福的手都在哆嗦。
皇后一叹:“是本宫亲手做的,路上是我命凝珠端来呈给皇上的。...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