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别说了……”我不自在。

    一句话说得我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我带着大嫂去封府。

    我心里也没数，“我随二师兄来的。等他的事办完了，我估计也得走了。”

    “我可以安排人悄悄带你走。”夏庭秋盯着我说，“皇帝南巡带的侍卫大半都留在了定波，我的人带你出来不难。”

    我顿时觉得很惭愧。我和封峥约着次日再来，这个次日却拖成了数日，白教他这样等我。

    我出城去接她，顺便送夏庭秋一趟。他这次回天钦岛同船王汇合，还带着五千水师，三方联手，一举歼灭海盗。

    封峥正在发热，脸颊微红，眼睛格外明亮，竟然显得精神很好。他一见我，便露出和煦的笑容，过了片刻才看到我身旁的大嫂。

    夏庭秋拿着荷包翻来覆去地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我：“这上面绣的到底是什么？”

    大嫂行事干脆，不说废话，立刻开始给封峥做检查。我坐在旁边，看大嫂有条不紊地忙着。

    清晨海面上的薄雾犹如一匹轻纱，渐渐将远去的船遮住。海鸟鸣叫着掠过海面，飞向天际云雾后的那轮淡淡的晨日。

    大嫂上下打量他，道：“听阿雨念了你许久，今天终于得见了。”

    “慢点，缓口气。”我赶紧把茶送他手里，“对了，我已经给我大嫂去信，请她过来给你看看病。我大嫂是医圣之女，我的命大半都是她救的。”

    我鼻子一酸，不动声色地别过脸，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那你……”

    “让我说完。”晚晴难得固执一回，“他在战场上那么不要命，我当初听说了，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他怕是要以身殉你啦！”

    到了封府，又是那天那个老伯来给我开的门。大约是封峥嘱咐过了，他这次仔细看了看我，认出我不是晚晴，便道：“可是陆姑娘来了？我家公子等了你好些天啦！”

    我把荷包塞进他怀里，说：“你现在是一家之主，得有个当家的样子，不用什么事都冲到前头了。有空跟迦夜学学，我看他家长派头就挺足的。”

    封峥眼里露出欣喜之色，张口要说话，忽然又捂着嘴，咳了起来。

    夏庭秋要动身了，我送他上船。

    我红着脸从屋里灰溜溜地跑了出来。

    “不是吗？”大嫂瞅着我，莞尔道，“你自己心里不也很清楚吗？人生得此知己，也不枉来世上走一回了。”

    山野生活很愉快，我说着开心，封峥听着津津有味。我们顺便把当初在北辽的经历也拿出来追忆了一遍。说到人妖王爷的那些丑事，两人一起拍案大笑。也不知道隔着大海，此刻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迦夜王爷有没有打喷嚏。

    夏庭秋笑着应下来。

    “阿雨，”他问，“你会在曲江住多久？”

    “我这病……咳……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何必……咳咳……何必麻烦她？”

    “有什么不对吗？”我不安地问。

    其实我和封峥并不是很聊得来。吟诗作对我不在行，对弈我总输，我们真是找不到什么相同的兴趣爱好。我想来想去，只好把这几年在山里和海上的生活说给他听。

    他提起茶壶为我倒茶，手微微发抖，溅了两滴茶水落在桌子上。

    “这么说，也不会常住了？”封峥垂眼没看我，笑得几分落寞，“真是可惜。这院子里种了不少海棠。我还想着，等到了春天，再同你一起赏花呢。”

    封峥道：“劳烦叶夫人不远千里来为在下看病，实在过意不去。”

    我苦笑道：“说出来你怕不信。我原先是喜欢他，他却不喜欢我的。他现在，顶多只是为当初瞒着我而有点愧疚吧。”

    他身姿矫健，船夫不禁喝彩。

    “不行。”我坚决摇头，“晚晴一家在他眼皮底下。”

    晚晴摇了摇头，“阿姊，你别怪妹妹在你面前说教。情爱一事，我这已婚妇人，可比你要清楚些。封峥哥哥他若是不喜欢你，如今也不会变成这样。他这个人，我们俩都熟悉的，性子倔强，耿直忠正，一根筋到底，宁折勿弯。他当年忠于皇上，就负了你，所以这些年来良心不安，于是自我折磨……”

    大嫂转身命令我：“阿雨，你先出去！”

    封峥反倒一脸轻松，“我要宽衣了。这里留叶夫人和王婶就够了。”

    “海棠？”夏庭秋庆幸地嘀咕，“我差点以为是棉花。”

    我的心剧烈地跳着，“大嫂怎么突然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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